乡下到处都有我的亲友

作者: 余世磊2016年01月19日情感散文

不要看我在城里很多人瞧我不起,甚至笑话我。但我在乡下,可就大不一样了,到处都有我的亲友,他们待我多好呀!

我所住的刘家大屋,三十几户人家,不是叔伯兄弟,就是好亲好戚。多少年了,刘家有女嫁到余家,余家有女嫁到刘家,亲上加亲。而哪一个屋场,没有我的亲戚呢?数一数,我有多少个亲表兄弟、表姐妹?就是不是亲戚、朋友,拐个弯,抹个角,也许就有了亲戚、朋友的关系。我的祖父母,我的父母亲,人缘好着呢,说起他们的名字,也会引出多少亲密的关系。常听有人对我说:哦,你是某某的儿子,我看到你时,还穿开裆裤呢。快快,进屋来喝茶!不是我吹,我到哪里,都有好茶喝,好酒喝!

每次回到乡下,见到老牛,我都会停下脚步,在心里问上一句:“我的老牛兄弟,你还好吗?”老牛也总会转过脸,用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我知道,它要对我说些什么。乡下的牛,已经越来越少了,多少年以后,我还能见到我的牛兄弟吗?几只青蛙,蹲在田埂上,对我呵呵一笑,你们谁见过青蛙的笑?一只蚂蚱,突然从路边的草丛中跃出,停在路当中,吓了一大跳,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吧?电线上的燕子,屋脊上的斑鸠,都是我的好兄弟,我的好朋友呀。八哥,我的排行第八的哥哥,只是我一直不懂得这是如何排行的。八哥是个好哥哥,只是它有点多话,过年时喜欢偷人家晒在外面的腊肉吃,然而,哪个没些缺点呢?我是非常真心地把白鹭当作兄弟,只是白鹭的架子太大了,每次我见到它,还没靠近,就远远地飞走了,懒得搭理我。可是,有时看白鹭也没架子呀,河床上,山坡上,它和老牛、八哥常混在一起,也像兄弟一样。既然它把老牛、八哥当作兄弟,也就应该把我当作兄弟呀!每年正月初,我都要去给梅家屋的姑父拜年,还没走到姑父家,远远地,他家的那条狗就扑了出来,恶狠狠地对着我狂叫。总会惹得姑父一顿臭骂:“瞎了眼睛的东西,连家里亲戚都不认得!”是呀,我们应是亲戚呀,每年都来,怎不认得呢?哎,也难怪,人隔了一年都没印象,何况狗呢!

我家的锄头、扁担、镰刀、箩筐等,也是我的好兄弟。以前我住在乡下,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挖地,挑水。我荷着锄头出门,锄头骑在我肩上;我挖了一块地,累了,坐在地边歇息,锄头俯下身来,让我坐在它的身上。就算是我的亲兄弟,也没见过这样的好呀。一年年,和它们像兄弟一样相处,爱护它们,它们喜欢呆在你家,好好地和你一起干着活,干活的时候,它们暗暗地配合着你,你会省下不少气力呢。不是吗?去借人家的锄头挖一天地,你会感到特别不顺手,累,甚至手心磨起茧来。只是,我的锄头、扁担兄弟,身子太细长了,胸怀就有点狭窄,你不把它当作兄弟,只是当作用具,它也不会把你当作兄弟,甚至故意和你作对。挖地的时候,挖着,挖着,锄头脱柄了,你挖个鬼的地!挑一担稻回家,扁担和你拗气,不作你家的农具了,在你突然用力的时候,断成两截,一担稻也撒了一地,让你气不打一处来。虽然胸怀有点狭窄,但它们心中可什么也没有,绝对不像某些人,你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

山上松,屋后竹,园中梅,是岁寒三友,也是我的好友。不不不,我说错了,它们应是我的老师。我要向它们执弟子礼。那些年,它们教我要坚强,虚心,高洁。每次回乡,见到它们,我真的惭愧啊!这么多年,我在城里混着,名利薰心,一身俗气……

夏秋之夜,因为有事,回家晚了。看,远近的萤火虫,举起手中的灯笼。听,草丛中的蛐蛐儿,又把一支老歌唱起。这夜路,走得就不寂寞了,甚至不想那么快就走到家。我的这些小朋友们,总是那么多情有义!冬春之夜,那些小朋友们都不在,谁来陪我走段夜路啊?不用害怕的,随便,在路边找根木棍,或是人家砍下的柴火,或是人家废弃的瓜豆扦,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伴。像那首古诗里所写:“杖黎扶我过桥东。”我还不老,过桥不用它扶,但过沟、过坎时,有它扶一下就好多了。为我壮胆倒是真,特别是某人家的恶狗,见到它就怵了三分。等我老了,走不动路了,真要杖黎扶着走了,我一定要找一支结实的、好看的杖黎,应是我晚年最亲密的挚友,天天扶着我,串门,散步。

还有那轮乡月,那缕乡风,永远是我无法忘怀的挚友。其实,乡月应是每个乡下人共同的朋友,它对谁都是那么好,村路上,院子里,小窗前,照人来,满怀依依之情。我觉得,乡风似乎对我格外好些,是因为我格外喜欢它吧。这调皮的家伙,永远也改不了它的性格。有时候,没大没小的,摸摸我的脸;有时候,没规没矩的,故意把我的头皮、衣服弄乱;但更多的时候,它总会带点儿东西,偷偷地塞给我,是一阵清凉,一些花香,一个属于乡下的秘密。那真是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哎,我的读者朋友,风和打过招呼,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呀!

……等等,等等,等我把城里这些事情安排妥当,我就回到乡下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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