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春节想起姥姥

作者: 蔡连霞2016年01月21日情感散文

姥姥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二年了。每到过年的时候,我总是愈加地想念她。

姥姥的一生是伴随着苦难的一生。听母亲说,姥姥不到二十岁就嫁到姥爷家。姥爷脾气不好,直到一大把年纪了,还经常冲姥姥吹胡子瞪眼,这我是亲历过的,更别说年轻时了。姥姥生养了四个儿女,姥爷几乎什么都没管过,是姥姥把妈妈姐弟四人一手带大,期间的含辛茹苦自是不必说的。

母亲说,姥姥的牙齿不好,才三十几岁就掉光了。那个时候,村里也没有听说过镶牙这回事,所以从我记事起,姥姥就是瘪着嘴的,嘴里没有一颗牙齿。她活到八十岁,也就是说,姥姥的一生中有五十年的岁月享受不到用牙齿吃东西的快乐。我记得她常常将炒熟的花生米压成粉末来吃,想想就心痛。

母亲他们姐弟四人都一一成家后,姥姥就又忙着帮他们带孩子了。母亲针线活不好,所以小时候,我们的棉衣都是姥姥给做。三个孩子母亲管不过来,因此我小时候是常住姥姥家的。在姥姥家,她细心地照顾我,还教我唱许多儿歌,至今我还记得“月亮奶奶,爱吃韭菜……”等我渐渐长大,上学了,学校在姥姥村里,就更加名正言顺地住在那,不肯回家。

姥姥从来没有闲下来过。她踮着小脚走到场院去帮舅舅翻晒麦子,她到地里帮舅妈采摘开得白花花的棉花,她领着抱着自己的小孙子,给他们喂饭,教他们学走路,她在家里洗洗涮涮,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姥姥手巧,做的衣服又漂亮又合身;还会做各种各样的饭食,经她的手做出来的饭,再简单也是美味,我们都特别爱吃姥姥煎的酥饼,烙的火烧。她还会用秫秸穿盖帘儿,钉锅盖儿,针脚细密,实用又好看。可是她偏偏不会扎小辫,给我扎的辫子常常没精打采地歪在一边。只有这些,是快乐的回忆。

让我不堪回首的是姥姥的晚年。人老了,干活干不动了,又没什么积蓄,舅舅和舅妈都不懂事,不愿意照顾上了年纪的姥姥和姥爷。于是伺候老人的担子就落在了母亲和姨妈身上,大到家里用的各种工具,小到油盐酱醋,一应都是我们打理。有时,姥姥或姥爷生病了,就更是跑前跑后,忙得焦头烂额。那时我已经长大了,再加上我跟姥姥感情深,所以每逢寒暑假,照顾他们这活我就承包了下来。我每天跑去姥姥家,给她和姥爷送点吃的,为他们做饭,提水,生炉子,打扫卫生,甚至伺候他们睡下……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发生的一幕,妈说好长时间没给姥姥买点肉吃了,于是就买了点肉,做熟了,盛在一个装罐头的玻璃瓶里,差我给姥姥送去。我到姥姥家时,姥爷正歪在炕头上休息,那时的姥爷已是重病缠身了。姥姥接过瓶子,喊醒姥爷,说:“老头子,闺女送肉来了,你吃不?”说着就从瓶子里倒出几块肉,放到姥爷伸出的颤抖的双手中。然后她和姥爷各自拿着几块肉往嘴里送。看着这一切,我的眼泪一下子盈满眼眶……

再后来,姥爷去世了,姥姥就更显孤单。她时常拎着小马扎坐在胡同口,用得了白内障的双眼朝我们来的方向望啊望。几乎每次去姥姥家总会看见她坐在胡同口,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如一尊塑像,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毫不觉得,我的心就莫名的酸痛。可是后来,我结婚了,又要照顾自己的小家,还要上班,离家也比较远,去姥姥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2003年的冬天,我因为怀孕,好长时间没回家,当然也没去姥姥家。春节到了,大年初三,我回家拜年,这一天正是姥姥的生日,在路上我盘算着要买一个大大的蛋糕,好好给姥姥庆祝一下。姥姥一定想我了,我结婚后,没要孩子,她见了面就劝我趁年轻赶快要个孩子,现在孩子快要出世了,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到家后,看见沉默的爸爸,感觉气氛不同寻常。我问:“妈呢?”爸却说姥姥去世了,我妈奔丧去了。我呆在那里,眼泪霎时像决了堤的河水……

姥姥就这样突然地走了。因为我有孕在身,所以按习俗不能为姥姥送葬,这成了我一生的痛!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几天,甚至直到现在,我在电脑前打下这篇文章纪念姥姥,眼里还盈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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