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蜀黍

作者: 李玉洋2016年01月22日情感散文

大汶河边上的庄稼人,不知什么缘故,都把玉米叫做“玉蜀黍”。这一外来农物没有被冠以“玉米”、“苞谷”、“棒子”之类的五花八门的称号,却被憨厚朴实的乡亲们唤作一个亲切温暖又带点乡土气息的名字,真的很有福气,很是幸运。

三伏天,是玉蜀黍们生长的大好日子。田野里稀稀拉拉的黄瘦小苗,几天不见,就呼啦啦扯起了重重叠叠的青纱帐,遮天蔽日,浓墨重彩。晚上歇凉的人们,摇着大蒲扇优哉游哉地来到自家地头上,听着玉蜀黍棵儿“吱吱儿”的拔节声,心里比喝了蜜还甜呐!玉蜀黍们长成个儿,田野里就热闹起来了。当年,种庄稼不那么讲究密植,株距、行距宽阔,加上施肥、浇水来得及时,玉蜀黍地里的野草就和庄稼较着劲儿长,一样蓬勃茂盛,一样张牙舞爪。夹杂在玉蜀黍垄里的马蜂菜、萋萋菜、巴拉秧子、谷谷苗儿等,毫无羞涩的攻城略地、挤占地盘;那些菟丝子、水瓢秧之类的攀爬植物犹如多情的美人,缠枝绕蔓,紧紧地裹缠在玉蜀黍棵上,吸吮着营养,一朵朵艳丽的花朵还狐媚般恬不知耻的招摇。这下子玉蜀黍们可受不了啦。大地的滋养是供庄稼生产粮食的,怎能让野草们肆虐横行无情盘剥呢?于是,孩子们成了玉蜀黍们的好朋友。每天下学后,一帮儿半大小子背着草筐钻进了玉蜀黍地。锋利的镰刀所到之处,杂草们俯首就擒。就连那些浑身是刺的萋萋菜,一抓就扎手的蒺藜秧,也被毫不客气地一一拿下。

地里干净了,玉蜀黍们当然高兴了。地里那些不结棒子的甜秫秸,就成了对孩子们的犒赏,剥皮一嚼甜得发腻。割完地里的杂草,孩子们便漫坡里寻找甜秫秸。偶尔觅得一两根,大嚼一通,甜甜的汁水沁入肺腑,打消了心底的馋虫,肩头上沉甸甸的草筐也轻省了许多。

玉蜀黍地里最难干的活儿是打叶子。玉蜀黍穗子接近成熟,人们觉得不需要那么多的叶子进行光合作用了,但叶子们依旧油光浓绿,做牲畜饲料再好不过。生产队便让妇女孩子们打玉蜀黍叶。说实在的,这个活儿不好干。初秋的天气,号称秋老虎。地头上一站,就是一身汗,更何况钻进蒸笼般的玉蜀黍地里干活呢!再就是,玉蜀黍叶子边沿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小刺儿,虽然不很锋利,但人的皮肤碰上依然生疼,不小心胳膊上就被拉出几道血印儿。汗水一浸,螫啦的心烦意乱。但是,毕竟这是个混工分的活儿,大人孩子们都干得了,大家也就不再挑三拣四了。进了玉蜀黍地,只听得“噼噼啪啪”一阵子,大捆大捆的叶子就抱到了地头上,新鲜的茬口还汪汪着汁水呢!

玉蜀黍成熟了。多数人家把新收获的玉蜀黍剥了外皮,辫成辫子,一辫辫高高地挂在树上或屋檐下。黄的金黄,白的玉白,间或还有一两穗红彤彤的玉蜀黍棒子,直晃人眼。放眼四望,初冬萧索的乡间多了些亮丽的色彩!

玉蜀黍还有一大好处,它的花线,是老人们编花线绳儿的宝贵材料。玉蜀黍雌雄同株,所谓花线儿,也就是玉蜀黍的雌花儿。初开时,娇嫩嫣红,媚态可掬。授粉完成,渐渐枯去,好似一撮老人的山羊胡子。早年间,火柴稀罕,大伙舍不得用。吸烟用火,玉蜀黍花线儿派上了用场。剥棒子时,人们收敛上一大堆花线儿,编成长短不一的花线绳儿。这玩意儿经燃,一根儿花线儿绳不疾不徐地能着大半天。漫长的冬夜里,邻居们凑在一起拉呱聊天,就不愁点烟续火的东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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