袼褙

作者: 王大程2016年09月29日情感散文

袼褙,这是已经远去的两个字,大概,城市人已经完全陌生,只有农村人尚存依稀记忆。估计不久后,它们将会被完全遗忘。这两个字的普通话读音是:gēbei。与关中人的家乡话读音基本相同。两个字组成一个词。词义是:碎布、旧布和麻纸粘合在一起,形成的一块厚布片。此处的碎布、旧布,又叫做铺衬。

在关中,农户人家用面水作为黏合剂。先将其抹在麻纸上,接着把碎布、旧布粘贴上去。如此,粘贴多层,最后形成一块面积约有半张桌面大小的厚布片。这一过程,被称之为抹袼褙或打袼褙。袼褙是手工制作布鞋的基本材料。

我出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初,从开始记事的时候起,在我的印象中,我家大人小娃,穿的戴的,全靠母亲一针一线,缝缝补补。二三月里,母亲拆洗被褥衣服时,把碎布旧布都积攒着。

庄稼人,耕种收获,都是在泥里土里。因此,很费鞋。下地干活,穿烂鞋、旧鞋都行,但走亲戚赶集,总得穿一双新鞋,至少是干净的鞋。母亲很勤劳,又善于持家,所以,给全家每个人都有准备。不仅鞋有准备,墙上还挂着鞋拔子。

准备鞋离不开袼褙。春天里,长天大日头,暖暖和和。母亲把门板卸下来,支在太阳坡。和好面水后,先铺贴一张麻纸,再把干净的碎布、旧布一片一片地展平,对接着,拼凑着,粘贴上去。晒干后揭下来,以便做鞋帮、鞋底使用。

鞋底是用麻绳纳的。麻绳是祖母用麻丝合的。工具很简陋,是一拃多长的圆木棒,粗细犹如小娃胳膊。两头粗,中间细。中心打眼,穿一根细铁棍。铁棍上端有个小弯钩。祖母把麻丝的一头缠绕在木棒中间,再用弯钩钩住,悬空打转,麻丝便合成了麻绳。接着,再续麻丝,再打转,麻绳就越来越长。

这是单股绳子,最后把两根单股拧在一起,合成双股。这样,就可用来纳鞋底了。祖母心细,把麻绳捋得光溜溜的。如果有疙瘩,便用指甲把它掐掉,再抿上唾沫,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紧搓一搓,以期光滑好用。

有一年,好像在秋冬季节,反正不是春天。母亲急急忙忙地卸下门板,开始在上面打袼褙。祖母急急忙忙地取出工具,着手合麻绳。晚上,母亲在油灯下括鞋帮、纳鞋底,做了两双黑布鞋。还用楦头楦了楦,显得圆满好看。最后,藏在了柜子里。

几天后的一个后晌,家里来了一位年轻妇女,衣着与农户人有些不同。她和母亲悄悄说了几句话后,就把两双黑布鞋用包袱一裹,夹在胳肘窝,匆匆离开了。

那阵子,我有时从大人嘴里,断断续续地听到“北岸子(北边)”、“红军”等字眼。

他们说话前,先左顾右盼,然后交头接耳。样子很谨慎,声音也很低。然而,不几年时间,我便明白了,母亲急急忙忙做的黑布鞋去了啥地方,给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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