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作者: 宁煜2017年07月18日来源: 邵阳日报亲情文章

这几天,北方的天空大雪飞扬,南方的小城也是春寒料峭。临近清明,动了回乡下挂清的念头,心里倏忽一疼,父亲不知不觉离开我们五个年头了。

父亲是一个苦命人,13岁殇父,爷爷丢给他三个妹妹,让他抚养。他15岁就下田犁田,人还没犁耙高,为了挣公分,他舍得吃苦,硬是完成了大人都难以完成的农活。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父亲为了不饿着家人,拼命地干活。也许是见他老实乖巧,乡邻推荐他做村里的会计,乡里的领导培养他入党,年龄很小,父亲就成了帮人断事,帮公家管钱管粮的村干部。建国之初,城里很多工厂到乡下招工,父亲不敢丢下没有劳动能力的奶奶和年幼的姊妹独自一人到城里爬出身,放弃了进城工作的机会。

作为一家之主,父亲吃苦耐劳也是出了名的。我的家乡双板桥,地处蒸水上游,村里人多地少,一个人只有四分水田,累死累活都难以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父亲为了让大家不挨饿,跑到最远的高山垦荒,我家的土地是全村最远的,在山尖尖上的土地上父亲带领我们种上红薯。那些村里大家都不要的土地,父亲认为都是宝贝,因为那里的红薯长势好,一兜红薯有四五斤。改革开放后,不少人都走出大山做生意。父亲也动了做生意的念头,他走村串户收红薯淀粉卖到邵阳城里,刚开始还赚了一点小钱,可是老实的父亲没有想到,隔壁乡里的农民竟然在淀粉里掺杂白色的红薯渣粉,父亲没有发现,送到厂里验货时才知道上当了。从此父亲宁愿守在家里,承包别人的责任田,日子再苦也不愿出门做生意了,他说商人多奸诈,他做不来坏良心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家里开支大,为了供我读书,父亲到私人的小煤窑挖煤,那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活。看到村里一个年轻人在一家黑煤窑挖煤出事后,母亲坚决不同意父亲再去挖煤了。勤劳的母亲从此自己挑箩派担维持生计。靠着父母勤劳简朴,我们一家人总算没有饿着。

父亲自己读书很少,但他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常教育我只有读书才可以改变命运,跳出农门。我虽是独子,但父亲在学习方面对我要求十分严格,记得我初二时数学期末考试成绩只有39分,父亲一气之下,一脚将我从我床上踢下来。为了给我找一所好一点的高中,父亲不顾酷暑到处奔波打听。我读高三时,父亲常来给我送米,为了节省车费一块五毛钱,他撑着一把破雨伞步行15公里,最后把省下的车费钱放在盛米的袋子下面,叫我多买一点好菜营养一下。平时家里亲友送来的好菜也要等着读寄宿的我回家才吃。

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父亲身上的担子轻了,但他依旧耕耘在贫瘠的土地上,依旧那样节俭,他还想着省点钱在我买房时帮一点。我最终没有要他节省下来的几万元钱,他说把钱存起来作为自己百年的花费,一分钱都舍不得花,直至临死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都是自己如何才会不给儿女增加负担,住院时看着一天天增加的医药费老嚷着要出院。我一直想安排他去北京看看,可是,他怕花钱,坚决不愿意动身。

作为一个基层党员干部,父亲一心为公。在我的记忆里,他几乎天天在帮公家干活,调解村民矛盾纠纷,指导乡邻杀虫育秧,走村串户,风雨兼程。我记忆犹新的是,奶奶去世的当天他还在忙公家的事情,没能守在奶奶床前尽孝。

了解父亲为人的乡邻都知道父亲爱管闲事,遇见不平之事他总喜欢仗义直言,几十年来他秉公说话的脾气和性格一点也没有变。卸任村干部后,他以老党员的身份,总要管点闲事,村民向他反映村干部的胡作非为,他爱说几句公道话。父亲为民直言的性格,注定在乡下会惹出不少祸事。我自己日子稍微好转一点后,就把父亲接到城里生活,让他远离是非,也远离繁重的农活。

父亲在城里生活了,本可以欢度晚年,他身体有病不能喝酒,可是他非常好酒,才过了71岁生日不久便多病并发,遍邀名医也无力回天了。在医生预言他难以活过6个月后,我只好把他送到乡下老家。没有想到,他回家不到一个月就驾鹤西去。

父亲离开我们的五年里,我无时不在想念他,一想起他坎坷苦难的一生,我不由得不凄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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