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雾

作者: 疏泽民2016年10月04日情感散文

走进村庄,很容易邂逅一场大雾。

雾,是从地下悄悄冒出来的。日落西山,暮色渐浓,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烟。经过一夜的酝酿,到了第二天清晨,薄烟便浓缩成凝重厚实的大雾,几步之遥的灌木模糊成一团黑影,三丈之外的林、村舍、山峦消失殆尽,徒留下一片空蒙。

雾,吞噬了田野,吞噬了村庄,吞噬了光亮,也吞噬了声音。在雾中穿行,往往多了一股豪气。放慢脚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眼前的雾,都是由一颗颗晶莹而细碎的小水滴组成。微尘般的水滴在低空悬浮,伸手一抓,就能抓出一大把,攥在手心,潮润润的。雾粒粘在眼睫上、发梢上、树叶上、草尖上,串起了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不由心生喜欢,喜欢得不忍用手去摸,生怕一伸手便打碎了雾滴晶莹的睡梦。抬起头,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白蒙蒙的帷幔,而自己仿佛成了一颗小行星,在浩瀚而沉寂的宇宙中漂泊。别看那些帷幔稠得密不透风,但是,无论你走到哪里,它都会主动让道;待你走过,又悄悄围拢,缝合,不留一丝缝隙。这时你会觉得自己有一股神奇的魔力,无论浓雾垒成的铁壁铜墙多么坚固,你都可以自由穿越,畅行无阻,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最有意思的,是日出之后的雾。这时的雾,渐渐消散,但又不是全散,散与未散之间,就有了几分诗意。乡下的雾十分低调,总是贴着地面匍匐,沿着地面袅袅翻腾。那些树木、村舍、山岗,一半埋在雾里,一半直指苍穹,在朝阳的映射下,幻化成海市蜃楼。有时候,大山的半腰处会悬起一条环状雾带,远看犹如系着洁白而蓬松的围脖。爬上半山腰,一头扎进雾带里,你会发现,身边缥缈着的,是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飞絮,伸手一扯,似乎就能扯出一串,甚至,还可以揣进口袋里带走。

乡下的雾是水做的。水库、水塘、河湾、溪涧、沟渠,凡是有水的地方,差不多都能看到雾,它们迈着轻盈的步伐,在水面上闲庭漫步,蹁跹起舞。水做的雾,在阳光的照射下升腾上天,就成了洁白的云;天上的白云,一旦下凡,就成了水灵灵的雾。乡下的雾总有一种朦胧美,正如国学大师季羡林所言:“雾能把一切东西:美的、丑的、可爱的、不可爱的,都给罩上一层或厚或薄的轻纱,让清楚的东西模糊起来,从而带来了另一种美,一种在光天化日之下看不到的美,一种朦胧的美,一种模糊的美。”乡下的雾轻盈,摇曳,富有灵气,却又谦逊内敛,润物无声,一如敦厚淳朴的父老乡亲。

雾是乡村的亲戚,隔三差五,就给村庄披一层洁白的纱巾,这让住在城里的我有些羡慕和嫉妒。在城里,很难见到这样富有灵气的雾。其实城里也有“雾”,准确地说,那不是雾,而是霾。霾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就扮成雾的样子,朦朦胧胧的一片混沌,犹如隔着磨砂玻璃,滤去了许多鲜活的色彩,就连太阳,在它的过滤下,也变得苍白,毫无血色,没精打采,一如城里那些亚健康状态的芸芸众生。行走在喧嚣纷扰的都市,天天被刺鼻呛人的霾裹挟,我感觉自己成了一尾脱水的鱼,心里憋屈得难受。

城里的霾,是死亡的魔鬼。而乡下的雾,才是鲜活的精灵。我喜欢村庄的雾,如果有空,我会去乡下走走,扯几片雾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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