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虎、喜鹊和孩子们

作者: 王道明2017年08月01日来源: 西安日报原创散文

我以前教书的学校在闹市区,隔壁是家派出所。派出所的小院绿化得很好,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满院的爬山虎。办公楼的西墙上有,南墙与学校之间,腾空跃起的“田字格”铁丝网上也有。

夏天一到,爬山虎的叶子变得鲜嫩而肥厚。西墙上的叶尖儿一顺儿朝下,铺得非常均匀。微风拂过墙面,叶子就漾起波纹来。铁丝网上的叶子平铺着,匀匀的一层,像一张巨大的绿毯罩在小院的上空。早生的叶子绿得深,新生的叶子绿得浅。叶子对列相间而生,片片不尽相同。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有机会趴在教室的窗台,欣赏这一院的绿色,也是一件蛮幸福的事情。

孩子们和我一样,也喜欢小院的绿色。每到下课,总有那么几个小脑袋,趴在窗台上,指着小院里的花草,望着爬山虎醉人的绿叶,叽叽喳喳地说一会儿,嘻嘻哈哈地笑一会儿。

深秋的一天下午,孩子们正在写作文。忽然,窗外传来鸟抖翅膀的声音,紧接着是唧唧的叫声。孩子们的视线转向了窗外。我也随声望去,有一群灰色的喜鹊正在吃爬山虎的果实。爬山虎的叶子已经几乎落净,唯有一小爪一小爪稀稀落落的浆果挺立在枝头,样子有点像花椒,但颜色却是葡萄一样的紫。我不确定人能不能吃那玩意儿,但喜鹊们欢喜得从这一处跳到那一处,吃得津津有味,完全忘记了离它们五六米开外的窗口前,还有四十五双好奇的眼睛。

看着孩子们的稀奇样儿,我的思绪飞回了农村老家。

小时候,这种黑头灰背,翘着长长蓝色尾巴的鸟儿随处可见,尤其是在秋冬季节,田野里、庭院中,满是灰喜鹊的身影。邻家院子门口有一棵百年国槐,秋天到了,槐的叶子渐渐落去,唯有果实还挂在枝头,这果实吸引了成百上千的喜鹊,景象十分热闹。

离开乡村的我,身居城市已经有二十几个年头,再次看见这些久违的老朋友,除了满心的欢喜,还有淡淡的惆怅。老师们常常责怪孩子们,对作文没有兴趣,不会写;也常常抱怨孩子们的作文内容,虚构编造,堆砌辞藻,但细细想来,这其实并不能完全责怪孩子没有生活经历,缺少自然体验,即便是掌握更多的技法,积累更多的词汇,能丰富孩子们的作文素材,能激发他们的习作兴趣吗?

近期阅读老作家汪曾祺的散文集《人间草木》,感触蛮多。老头儿写草木虫鱼鸟兽,也爱草木虫鱼鸟兽。他在《夏天的昆虫》一文中描写了蝈蝈、蝉、蜻蜓、刀螂四种昆虫,文章的结尾有一段耐人寻味的话,摘录如下:或问,你写这些昆虫什么意思?答曰:我只是希望现在的孩子也能玩玩这些昆虫,对自然发生兴趣。现在的孩子大都只在电子玩具包围中长大,未必是好事。

去“自然化”的生活,已经成为人类共同的现代病。空调、电视、动画片、电子产品、网络、游戏、手机正在把人类,尤其是孩子,与自然隔离得越来越远。有孩子曾坦率地说,我更喜欢宅在家里,因为家里有电脑、有网络、有wifi。

陶行知在几十年前就极力呼吁这样一种大教育观,“把学生从课堂的樊笼中解放出来,从学校的围墙中解放出来。以宇宙为教室,奉自然为宗师,走向社会,走向生活。读社会人生,读自然万象等。”

还是美国作家蕾切尔·卡森说得好:那些感受大地之美的人,能从中获得生命的力量,直至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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