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夏夜

作者: 徐宣冬2013年08月18日写景散文

晚间微雨,家里门窗洞开。在宽敞的阳台上放两把椅子,在黄昏的余光中或在对面楼幢灯光映照微明的光影里坐着。

不觉间听到屋后远近的蛙鸣,乡野的气息仿佛扑入心底里来,不觉怀念起乡间夏夜来。

记忆里似乎乡间的夏夜都有月光,无比静谧。乡间的四合总有唱和般的蛙声,上了年纪的人静静地坐在四合院的天井里,摇着蒲扇慢声细语地聊天,孩子们庭院里和在村口的路上淘气,做着大家都熟知单调又有趣的游戏;也有一些时候是不闹的,听裹脚的白发婆婆们讲那过去的事,听那故事的时候,好像就有一丝丝凉爽的风拂过每一个人的身子;有时婆婆们会教我们唱悠远的儿歌,现在还记着这么一段:"月光光,光亮亮,外婆带你做衣裳。月光光,光亮亮,表姐带你去放羊……"在心底里吟起来,能分明感觉童年夏夜丝丝凉爽的风;也有一些时候,大家都静静地坐着,谁也不出声,细细地消受夜的清凉,可以听见山泉在呜咽,似母亲闲暇时哼着的歌谣,可以听见间隙唧唧的悠然虫鸣,让人欣羡它们的那份悠然,抬头看天,偶尔有几片淡云滑过皎洁的明月,仿佛能听见云月摩擦的声音……

夜阑人静时,在绕院的水沟和庭院里的池塘边诱捕泥鳅和黄鳝最是刺激难忘。乡村的四合院基座之外都绕有排水的沟渠,年深日久,沟渠边的石缝和沟渠里沉积的淤泥便有黄鳝和泥鳅生息,白天它们隐藏起洞隙里,夜深人静时出来觅食。泥鳅不是稀罕之物,我们更想捉的是像鳗鱼一样的黄鳝,只是泥鳅会明目张胆一些,黄鳝却是性情慎微,轻易不肯露头,因此难捉,不过我们却有办法。农家的灶台缝隙里都生活着一种蟋蟀,我们管这种小生灵叫锅灶织,喜欢夜间在温暖的灶台上活动。每当晚饭过后,夜深人静,厨房内一片静谧,潜藏在灶台缝隙内的锅灶织便会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急冲冲,气昂昂,在灶台上争抢食物残渣。它们舞动触须,或爬、或跳、或追逐嬉戏,不时发出阵阵唧唧鸣叫声,更烘托出乡村特有的宁静。在灶台上轻易可以捉到一两只肥大的,放在火上稍稍一烤便满屋溢香,用白线扎起来,带上鳗剪、手电筒和水桶就可以行动了。三两人一组最好,人多脚步声乱,容易惊吓到我们的猎物,得轻悄悄沿着沟渠边走,遇有在泥面上静伏的泥鳅,小心用鳗剪干脆利落就可以捉到。黄鳝却不露头,有经验的伙伴对周遭观察之后断定哪里可能有黄鳝的时候,就将烤香的锅灶织放到沟渠边的洞口附近,黄鳝总经不过诱惑,慢慢地靠近香饵露出头来,然后便忘了凶险跟出来,待到全部现身之后,另一个人小心用鳗剪由其身后靠近,猛不防一下子将它剪到水桶里来。此时如果不机敏,黄鳝很容易逃脱,再怎么诱惑也不肯出来。有经验的人绕着沟渠加上池塘一晚上可以捉到许多,肥大的黄鳝甚至有近半斤的。大家享受的是扑捉的过程,烹煮起来每人分不到许多,却是别有滋味。

如今,乡间的人们大多搬离了乡村,搬离了聚居的四合院,老房子逐渐破败荒凉,再没有干净的院落,没有白头发的婆婆给孩子们讲故事,唱悠远的儿歌,也不知老屋的沟渠里是否还有那些泥鳅和黄鳝在生息繁衍。在城镇,大家习惯蜗居于自己的房间里,邻里极少往来,更没有围坐的去处,孩子们更没有了昔日我们那样成群的玩伴,感受不了我们昔日乡间纳凉的自由散漫和夜捉黄鳝的乐趣和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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