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冬天的花

作者: 王瑢2015年02月26日心情随笔

翩然悄逸溪石中,一袭白香邀人来。水仙的美,让人悬悬而望。

尘封已久的骨质瓷盆,最普通那种白粗瓷,扁扁圆圆一只,平时就那么随意扔在阳台一角。前几日买几棵水仙回来,才想起盆子来了。水仙叶子青葱,短短小小,至多两三寸长,扁圆的鳞茎放进盆去,添上几颗鹅卵石。加水。有太阳时端出来晒一晒。耐心等着吧。叶子吃饱了水,渐渐长高变大,袅袅婷婷。春节将近,花恰好就开了。

自古多情易惆怅,不诉离殇。早前水仙花一开,外婆要喝茶了。水仙清雅,无欲少求,最适合是喝一壶茶。红茶绿茶,乌龙普洱,外婆不懂也不管。外婆只喝花茶。极普通的花茶冲上一壶,小小啜一口,外婆看着水仙花,笑了,轻轻嘟囔一句,这茶多好,淡淡的香,又不怎么苦。外婆一直把喝茶当做吃药。我喜欢碧螺春,觉得更适合这样的冬日寂寥。想到《胭脂扣》里,如花来看十二少。陈母喝茶间,貌似不经意滑出一句“此茶有异”。如花迷惑。陈母徐徐地说,采茶少女将新采之茶放于乳间揉搓,参杂体香,这茶味道还好得了么?影射如花混迹风月场所。等于在下逐客令了。

冬天开的花,香味总觉有股子寒气。比如腊梅。瘦俏俏贴紧枝头,风掠花落,一朵一朵。落下的花,香气淡多了。闻香要趁早。腊梅的香与水仙稍有不同,最好是远远地站了。墙内开花墙外香。花枝不见,鼻翼间花香若有似无,丝丝柔柔,心里莫名的满足。大多数的花,选择在春天盛开怒放,花性过于绚烂,我倒觉得不如冬天的花更加袭人。冬日里的小小慰藉,朴素而美好。想到稻花村里的李纨,行酒令时抽签,“霜晓寒姿”。指的是梅花。水仙与梅花,香气深处又有些相似,隐约而矜持,轻轻浅浅,仿若独坐深闺的古典美人。

《水仙》中的李渔是个水仙花痴。“水仙一花,予之命也”。李渔坚信,水仙是南京的最好,干脆举家南京。冒着大回家,穷困潦倒,这年怎么过?无啥不可无水仙,李渔说,“你们是要夺我性命么?”家人只好典当簪珥,换回一盆水仙来。水仙真性情,给点水就知恩图报。竭尽全力开花,开尽可能多的花,开在隆冬冷寒夜里,开在画卷中。记得齐白石有一幅《水仙睡猫图》,清秀灵动,边上火炉粗茶,动静有致,是世俗百姓的温暖日脚。心底清泉一泻,无声的感动。

回家路上遇见卖花人。专卖水仙花。暮色四合时分,水仙花养在一只大瓷盆里,挤挤挨挨。盆的上方悬一盏小灯。卖花男人年纪不小了,蹲在一边默默吸烟,静静地等。大瓷盆挡住了他半边脸,我好奇地走近去看。水仙大多将开未开,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丰盛色调来。见有买主,卖家立马起身,手中吸到一半的香烟,拇指跟食指相互一捻。掐灭。我一愣。暗自踌躇,买还是不买。这灯怎会亮呢?男人指指瓷盆底部,下面连着一只电瓶。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眼中神采烁烁,脸上小小的得意。我盯着那盏小灯发呆。水仙香清色雅,周围灯火阑珊,男子眼神平静,暗淡穷愁踪影不见。我还好意思不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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