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光记忆的深处

作者: 三月雪2015年05月08日亲情故事

时光在水面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叶子也绽放着最初的梦,又渐渐模糊。当重新审视自己的时候,才知道已步入了不惑之年。很多事情显得既平淡又让人感慨,很多设想已变得遥远起来,悄悄的在日子里溜走。而内心坚定了的意欲却难以改变,如同流水在寻找着它干涸的河床,要一直歌唱着奔向远方。

我还是想到老家门前的那两棵老榆,它们越来越显得荒凉了。在这荒凉里布满了很多意味,时间往往是以破败的方式凝结在那里。由于这个院子将近二十年没有人来打理了,从不同的角落里无意的就冒出来很多杂树,一丛一丛的、高高低低的交错着。有的撑开了伞盖遮蔽了半拉院子,有的干脆就缠绊在一起,让你无法落脚。倒是麻雀成群的多了起来,叫声也格外喧闹,热烈。在这喧闹和热烈里,剩下的就是有些荒芜和衰败,就是有些不忍和不舍。我们曾经在这儿度过了微薄的童年的时光,经历过很多难忘的事情,就像眼前这层层的叶子筛过的点点阳光,逝去的一切好像一点也没有远走,而静静的在那里等着我们的回来,像是要和你说说家常。那时孩子们的吵闹声,街上的吆喝声,伴着母亲催促着我回家的声音,这些就像跳动着的音符,一下子将狭长的巷子紧紧地连接起来……我就是在这里度过了快乐的时光,所有逝去的又都烙在了我的心里。

我的母亲就和这院落联系起来,就和这些日常琐事联系起来。

那时我们姊妹几个年龄还小,恰逢父亲又在外地工作,整个家里的担子和地里的活儿都落在了母亲的身上。现在想想,母亲熬过的那些日子该有多苦。上学的上学,要照看的照看;家里还喂养着几样杂物,哪一样也不缺;还有自留地里一直都干不完的活儿,也在等着母亲,就是生产队里的工分母亲也舍不得少挣一点。要不,那些工分钱从哪儿空余出来添补呢?父亲在县机械厂做工那时也就是二三十块钱,我们几个上学就要花掉不少。我清楚的记得有几次邻家因为孩子多,穷得也没有什么法子,我母亲就将家里舍不得吃的一些粗粮给了他们不少。四十多年过去了,这事谁也没有再提起过,那时可是过日子活命的粮食啊。

这艰难的日子并没有把母亲的腰板压弯,再苦的日子母亲也要捱过。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从没有给我们说过苦,在我们面前也没有看见母亲掉过泪。母亲就像这院子里那棵老榆树一样默默地为我们遮风避雨,寒来暑往,从来也没有什么奢求。我知道母亲心里最想着我们几个能够长大,能够有出息。我常想,在母亲的心里把我们几个看得比她的命都重要。记得那时我五岁的妹妹走迷路的情形来,我站在平房上看见母亲在街上一声声的喊着我妹妹的情景,看见人就问,母亲的嗓子都喊哑了,还不用手打自己的脸,感觉我母亲气疯了。我从没有见过母亲这样,那时我才八九岁的样子,只是感到惊慌也一味心疼母亲,那是什么日子啊,何时才是尽头!幸好在村外的河渠边上让村里的好心人抱了回来,这才避过一遭。现在说起这事,我的妹妹也没有什么印象了,可在母亲的心里呢?母亲只是不住的说那家是好人啊,多好的人啊。

后来我们都到外村上学,算是离家单是远了些。但我都能够感觉到母亲常念叨的就是我们,而那时我们并没有过多的来体谅母亲。是啊,也许母亲那时经历过的苦处和难处比眼前还要多,只是落在了心里,没有说罢了。那时母亲所受的苦,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么?当时我们姊妹几个一有空闲也要为家里干些活计,割草,喂猪,放羊;有时我们也跟着母亲帮衬着翻地,播种,收割……我们在打理着这苦涩粗苯的生活,日子显得那样漫长。

那时觉得很苦的日子要是春天,一年的粮食也消耗德差不多了,吃的方面也只能够勉强些。到田野上去吧,只能够看到白花花荒地上长出几株新绿的草,哪有什么可以吃的;心里安慰才是重要的。要是夏天,就想着能够在蝉鸣的疲惫里透着阳光休憩;要是秋天,就想着能够看看头顶上的蓝天和飘过的白云;要是冬天,就想能够看到屋檐下长长的冰挂和吹来的冷风。一年四季又都显得那么让我们亲近,就像纯粹的童话,我们都舍不得打开这个宝盒。

说实在的,那些日子有时为忙着赶地里的零碎活,有时为割满一挎篓草,我们很晚才回家。月亮初上,像一口盛满饭菜的粗瓷大碗摆在我们眼前,蓝幽幽的透着瓷釉的亮光。附近村庄细碎的灯光也空空的闪烁着,时远时近的交替着,像是在催促着我们回家的步伐。四周除了浇地的机器突突的声音传来,显得辽阔而沉静。家是温暖的,我们姊妹几个围坐吃着饭,劳累和幸福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那些日子,有时和伙伴们跑累了,晚了,母亲可没少喊过我们。母亲的喊声穿过窄窄的巷子,在薄暮和炊烟里。我们也许是母亲藏在心里的牵念,也许是母亲眼上的泪花,也许是母亲鬓角渐渐多起来的白发!

现在想来,这又是多么的奢侈!我们都曾经是疯跑的孩子,而今依然是母亲日夜牵绊的孩子。母亲多么希望我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啊,多想在身边看我们几眼,多想尽力的留住些什么。但实际上这些越来越离母亲越来越远了,远了。

再后来,我到本地师范上学。那时候上学的土路都要步行的,二十多里的路程感觉并不很远。每星期都要这样往返,每次母亲都要送我走出门前的巷子,然后她在路边停下来,一直还在目送着我,直到村东头拐弯的地方看不到我的影子,而母亲一定还站在那里在目送着我,还在想多留住一些我的影子吧……这些都是母亲的眼神告诉我的,三十年后的今天更可以说明这些。当我和爱人、孩子从老家看望母亲在返回县城的时候,母亲照例还要送我们,我们已经走了很远,而母亲还站在那里。

霎时,感觉到母亲就像老家门前那棵驼背的老榆树一样,而我们就像树上随风飘荡的叶子。我们在各自忙碌着,奔波着,但又都没有走出母亲的视线。我仿佛听到白的花在心底盛开的声音,风声也在耳边呼啦啦吹响,流逝的又仿佛都回到了我们的身边!

哦,这小小的院落给了我美好回忆。时光一刻也不停地将我们变成岁月的模样。现在母亲的头发已几乎全白了,脸上的皱深了,腰背更驼了,走起路来往前倾得更明显了。我时常担心母亲一下子就要摔倒了,脚底下已经没有根了,这些我都无法想象。

今年母亲已将近八十岁了。一直耕种的那几份田地已经重新分给孩子们了。但最让我牵念的是,母亲自己在起土后的低洼的一块空地又翻出了二分多。心思里还是想种地,母亲说趁着自己还能走得动,不给孩子要着吃,这样心里也踏实,也让孩子看得起啊,看来母亲一点也不想麻烦我们。她常说给孩子要着吃,那可难了。我知道母亲在说真舍不得放下手里的地,一辈子都给庄稼地上,真舍不得从自己手里失去它们。

母亲的身体还算硬朗,这样我更应该感恩母亲。这样我们才可以安心工作、生活,母亲肯定最看重的是这些。但谁又知道,五年前的那场大病,险些让母亲离开我们。记得母亲住院的那个下午,老天就下起了雪粒子,而后就是一整夜飘着茫茫的大片雪花,当雪停下来的时候已有一尺多厚了,蒙蒙之中感觉这场雪和我母亲有着某种宿命的关联。母亲的命好啊,是这场雪要厚厚的棉被一样温暖着呵护着我的母亲。为母亲写下了简短的诗句,大致有这样的两节:

夜和雪花紧紧裹挟在一起

而后慢慢的压的住了我们的病室

我们都躲在这些雪白的盒子里了

你可以想见

和母亲一起看雪花 那该是多么的美好的事

眼前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霎时 感觉到母亲生怕失去了我

她颤颤的触到了我的手

像雪花那样的轻盈 那样的匆匆

上苍有知,母亲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岁月怜人,母亲是有福的,那是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才得以熬过来的。何尝不记得,我小时候,母亲在平房上晾晒麦子时一不小心平身摔下来的情形?何尝不记得,在一次农忙时节赶车中母亲让排子车拖出十几米远的情形?这些,母亲都挺了过来。就是在四年前吧,有一次老天要下雨了,过道底下的排子车要平竖起来避免让雨淋着,母亲说什么也不让托起车架子,她硬是托了起来,只是让我将车轱辘挪开就行了。要是前三年,我母亲还是觉得自己能干得动,还要到平房顶上晒玉米穗子呢。哎,好说歹说,我们才将长铁梯子移到了别的地方。

此时,母亲的身影又在我的眼前浮现,我默默地为母亲祈祷。母亲现在住的这个院落有三棵老榆树,比老家院子里多了一棵,而多出的这一棵何不像是我们呢?每次回老家我都要注视好久,而这些树也在和我说着些心里话。那棵大的,我已经合抱不住了。我给母亲说这三棵老榆树是咱家的护身树,树旺人旺家也就会旺。

现在,母亲越来越牵挂我们了,生怕我们走远,这是母亲最为惦念的。是啊,母亲不就是院子里的老榆树么?为我们姊妹几个遮风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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