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时黄叶飘

九月，北方的原野上已经是秋天了。阳光虽然依旧灿烂，天空湛蓝，但一看上去你就不会觉得这是初春或盛夏的天空。"秋天到了" 我对自己说。只有在秋天，天空才会呈现出这样眩目的蓝色：晶莹、纯粹、博大而壮美。我常常在这样的蓝色下极目远眺，眺望这样的蔚蓝天空，所有躁动的灵魂都将变得更加明净，纯洁，我想。河水也一样，载着一江的蔚蓝，从天的那一边流淌而来，带着秋风的气息，经过这里流向另一边的 —— 天的尽头。

地上那么多的黄叶，都是在秋风中飘落的。似乎要把大地整个地掩盖起来，它们失去水分的躯体，无可奈何地展曲，萎缩下去，暴露于阳光之下。颜色鲜艳，并且凄美。枯黄的叶片一点重量也没有，最小的风能将它们推动。大概因为眷恋这样热烈的土地，它们将自己垂死的躯壳，交给了大地——泥泞很快会将它们吞噬。

还有一些叶片挂在枝头，在那里默默驻留，平静地等待着一个冰冷的事实：坠落在地，腐烂，然后不再存在于这世界。是的，在一场风中，它们将和天空作最后的告别，之后随风起舞，飞扬……

这些黄叶，在早先的岁月中，并不都是枯黄的。不但不枯黄，而且它们的颜色常常被人们用来代替另一些意义：生命和活力。在最先，它们对世界充满了无尽的梦想，在那个灿烂得醉人的季节里，汲取阳光，汲取雨水，奋力地生长和伸展，向着它们梦想的方向……那时的世界因为它们而充溢着生命力和诗情，蝴蝶曾经在它们身边飞舞，连诗人都曾经赞叹过它们的颜色和姿态。

"那是一生之中最美的时光" ——风中飞扬的那片黄叶在想。它的焦黄的轻得可怜的躯体在风中翻滚，缓缓地下降。此刻它有些眷恋那仍然叉在半空中的灰黑色树枝，眷恋这棵树，和这顶上的天空。时光居然是这么快，尤其是美妙的时光，唉……自从自己的叶片开始有一丁点儿发黄的那一天起，它就感觉到了一些事将要发生在它身上，它头一次在阳光下呼吸起来有些吃力。阳光似乎不象以往那样柔和，光束刺痛了它的身体。每一个人看它的目光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它用不着看就感觉的到。

望着自己翠绿叶片上那一块干巴巴的黄斑，它有了些痛苦和沮丧，恨这该死的黄斑，甚至恨这阳光……风不再温暖，有时让它颤抖，雨水也不再滋润，打在它柔弱的身体上生疼，甚至让它不能呼吸。在这秋风冷雨中眼看着黄斑在肆意扩张，它一天天地绝望下去，直到全身变得枯黄，没有一丁点儿的绿。它的生活从阳光般的骄傲，渐渐变成了地狱一样的黑暗……

然而它想不到这一刻来得这样匆匆，虽然早已经预料，但它连个准备都没有，很多天它心里一片空虚。这天的秋风特别冷，风刚刚刮起，它就开始发抖，慌乱中没有想接下去会有什么要发生。又一阵风从它身上疾驰而过，它感觉到一种剧烈的疼痛和压力，之后便忽然好了。睁开眼，它发现自己已经在天空中飞扬，很轻松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望见天空高远而蓝，它似乎忘记了它的那一段绝望痛苦的时光，只是在心里，好象刚才失去了一些什么似的…

它在空中一颠一簸地飞扬，开始回味它的往事，恩，很多……应付不过来… 春天，阳光，绿色，雨水，露滴…没有想起来它叶片变黄以后的日子，它有些激动，看看离泥土不远了，它微微一笑 —— 可爱地。它迎风舞出一个翻滚，划出的弧线优美无比，然后决然地将身体轻轻地放在泥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