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已逝昭歌尽
我捧书稳坐西窗。窗外的野草已有总角孩童般高。或许明年此时。它们已成了一丕黄土。这个院落我与小妹住了十八年。院中的青梅树便是幼时种下的。这些年早已超过了我的个头。枝叶荫荫子满枝。宾客的络绎不绝让人有着隐隐的孤寂。正如我和小妹的名字。挽华。挽昭。父亲总希望我们能留住世间最好的东西。
那日你来时。我与豆蔻之年的挽昭在青梅下观蝶。耳边漫着挽昭银铃般的笑语。那蝶竟落在你的肩头。我想。那蝶也是被你温润的眼眸吸引了。
还有我。也沉溺在你光华围绕的眉眼鬓角。
你一袭白衫纤尘不染。站在那里笑得沉稳。笑得敦厚。我拉着挽昭跑回内室。路过青梅树下时忍不住回头。那时的梅子酸得撩人。
（二）
你依着年前定下的婚约娶了我。两盏垂着金色流苏的八角薄纱大红宫灯悬挂在屋子中央。映的四壁一片绯红。从今日起。我便要当好你温婉贤惠的妻。放下当姑娘时所谓才女的活计。一心一意做你的另一半。让你的周围都刻下我的痕迹。要日日与你相见。日日相见日日新。愿伴你温灯如豆时。眉语琴心。可我不会琴。与你琴音相谐是我的夙愿。小妹熟识的音律成了我最为倾慕的才艺。我曾央着小妹教我拨弄复杂的琴弦。你却拦道。挽华想听。我抚给你便是。我贪于你为我抚琴时的迷离双眸。映着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温暖。心里无限欢喜的绽放了一朵无关前世来生的荼蘼。看看身旁的你。只觉得幸福的铺天盖地。
（三）
正当我与你金樽赏绿蚁。当窗理瑶琴。朝朝暮暮。忘了年华之时。小妹去了。在她定下婚约的前日。去的突然。
我深忧双亲无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暂时放下因公务而憔悴的你。回了娘家。而这终使我痛苦一生。
再回来时。你已卧病于床榻之上。憔悴成秋。繁忙公务加之琐碎家事皆由你在一旁辅佐料理忙上忙下。终是拖垮了你。心郁成疾加之过重压力饮食不善。伤及内脏。脾肾甚虚。恐无法人道。郎中的几句话几乎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我告诉自己这已是幸运至极。幸得你未像小妹一样离我而去。
（四）之后。身旁充斥的总是淡淡的哀愁。我常怀恋小妹杏花疏�爸薪壳蔚牧场４空娑碌乃萌颂巯А６恪３３Ｍ琶岳氲牡苹鹫癜肷巍９残丛а煨∽值娜兆硬辉佟Ｔ孪驴疵贰：鞘趾熳狈路鸪闪松媳沧拥氖隆Ｄ钦殴徘僖脖蝗斯窠恰Ｄ闳玢宕悍绲�笑容竟成了奢望。可日子终归还是要过。
（五）
平淡的二十余年便这样一晃而过。当年过继来的孩子也到了弱冠之年。二十年来府中的事务时常让人焦头烂额。可闲淡之时我还是会想起婚后的那几年。那时温和可亲的你。不似现在。笑也笑的疏离。那时的年少轻狂更不似现在。刚过不惑之年的你竟已白发丛生。沧桑尽显。
（六）
府中十几人尽守至榻前。弥留之际的你清晰地唤着。挽昭。
是的。挽昭。而非挽华。
其实我又如何不明白。那年杏花春雨。我路过回廊。见小妹在屋里吃着点心看着琴谱。不知为何恬淡一笑。而你站在床外。竟也看着她笑得满足。笑得宠溺。一场相思。却躲不过当年的庭院回廊。池沼栏杆。
那年你沉稳敦厚的笑容。正对着我身后嬉闹的挽昭。那年的婚宴不过是签错了婚约搭错了红线。那年的抚琴。迷离的双眸不过是透过我看向挽昭的影子。那年的医诊。不过是你不愿与除她之外的人孕育子嗣的由头。那年不再的笑容。不过是你心死成灰。
我懂。我都懂。可我仍愿霸着你不放。这样秋风萧瑟。长空如洗的气节。上演了我始终没有料到的结局。到你逝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你给予我的惩罚就是永远的离开我。甚至不给我任何将你挽回的机会。残忍而决绝。
灯笼已碎。恩宠难回。思恋无果。转瞬滂沱。爱与相思被风一一翻阅。如同孤歌神鸟摇曳的影子般闪烁不定。最终无枝可依。远岸无语。
一庭落花。半生心事。只随我禅寺寄踪。梵音求解。古佛青灯伴我。足矣。 海，以凉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