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姥娘

我一直惦记着我的姥娘，姥娘已经离世二十多年了。

姥娘坐在石凳上，手里握着一根拐杖，正乐哈哈地看着我。我那时正在城里上中学，每逢星期天的时候，就回到姥娘家。姥娘也一天天地算着，知道我回来的这一天，就坐在村口等着我，等着我回来。

我从小就生活在姥娘家。姥娘家离我家有15里地，是一个小山村。那时因为家境特别贫困，生活难以为继，连饭也吃不上，爷爷奶奶就带着两个姑姑去了东北逃荒，一个叫做三家子的村庄。这个村庄在牡丹江以东的山里，起初是由从山东逃荒的3家人居住在那里，开荒种田，讨个生计。后来父亲也去了，家里就母亲一个人，那时我才3岁多。

我家也是一个小山村，山高地薄，进出村庄连个好走的路都没有。娘一个人种着几亩田地，生活饥寒。姥娘知晓这一切，很是心痛，就在一个东方天空刚刚泛白的早晨，踮着小脚一路小跑到了我家，那时我正熟睡床上，娘早早地下地了。娘一个人从地头到地尾锄草，劳累使她心力交悴。

一个人支撑起一个家是多么艰难啊！姥娘看着我娘疲惫的样子，很心疼。她说：“妮，我把外甥带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从那时，我就生活在姥娘家里。一直到7岁该上学了，娘才去姥娘家把我接回家上学。我不愿意走，哭喊着抱着姥娘的腿不放。姥娘慈祥地看着我说：“你这么大了，要回家上学，上了学才能有出息。听话，回家上学吧。”

姥娘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到村外。我牵着娘的手，走了好远了，回头张望，姥娘还站在那里看着我，一直没有离开，我的眼泪涮的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姥娘个子不高，圆脸，时时都面带笑容。我到现在还始终记着姥娘慈祥的样子。那时年龄小，回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姥娘住在一个胡同尽头的小院子里，有3间堂屋和2间东屋，都是土筑的草房，经年风吹雨淋，泥墙都嶙峋着，露出了墙中的麦草。姥爷也是个很慈祥的老头，个子有一米七高，身材清瘦，头发都白了，却不大关心地里的庄稼，也不大会干庄稼活。种地的事情全靠着姥娘和两个舅舅。大舅已经结婚了，住在东屋里分家单过了，儿子叫方春，比我小一岁。方春和我一起长大，一块下河洗澡摸鱼，虽然记不清细节了，但还记得曾经有过快乐的童年时光。二舅还没有结婚，住在堂屋的东头，没有上过学，比我大10多岁，终日劳作，一副很寡然的样子。想起这些事，就像眼前一样。

小的时候在姥娘家过的时间长，从内心里就当是自己的家了，到现在仍然是这样的感觉。姥娘把我这个外孙当作一个不可少的家人。每当我回到姥娘家，姥娘都欢天喜地的，牵着我的手，走过街道，把我领回家。一到家，姥娘马上就忙碌起来，先是给我一把花生，接着从缸里挖出半瓢白面擀面条。姥娘家里也很困难，却总是以自己特殊的纯朴的疼爱方式关心着我庇护着我。

姥娘没有文化，不识字，却懂得上学读书的重要性，总是对我说，在学校里别调皮，听老师的话，好好读书，书读好了，自然会有出息的。

那时，只知道姥娘心疼我，却不理解姥娘从心底里对我的期望。当我结婚后生下儿子，姥娘看着儿子，又看着我说，唉，你小时候，这么大的时候，我把你放在衣襟里，一气不歇地就把你从你家里抱到俺家里，现在不行了，老了，抱不动了。

姥娘不经意的一句话，我听了，鼻子一酸，就转过身去，落下了泪水。那时姥娘正乐呵呵地看着我的儿子，儿子也正笑嘻嘻地对着我的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