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年之炼

作者: 倒骑驴的尾灯2016年01月08日友情日志

久别重逢,神情百态,细数起来,大多少不了梨花带泪,“惊呼热中肠”。

2015年11月18日清晨,熬过兴奋的难眠夜,我期待着我的43年一见。

误选了一条并不直接的线路,上海地铁又被拥挤的上班族拖了后腿,赴约的路曲折、漫长。两个半小时的行程,手机铃声数次响起,虽然对话双方语轻调缓,却已流露出难掩的焦虑。

姗姗来迟,错过了零距离接触的时机,我和八位球友只能隔着餐台,含笑问候。

重逢的场面并不煽情,但话题触碰到43年前,每个人的眼里都饱含深情,当然,也有几分自责:当年, 为什么那么漫不经心地别了,字也不留,头也不回,一走,将近半个世纪。

单纯,或许是开脱自己的一个理由。

那时,我们是地地道道的饮食男女。走出校门的学生和农场的土地打交道,心还能装进什么?想着吃,想着爱,即便挂念着返回城市,也是为了更好地吃,更好地爱。

1972年8月,为了迎接黑河地区乒乓球赛,我们被召集到龙镇农场乒乓球队,相识了。打乒乓球是我从小的爱好,但我当时最在意的,是脱离日晒雨淋的劳作,睡上舒适的单人床,吃上有油水儿的饭菜。我提前得知要进队的消息,左等右等不见通知,一天,收工后,我连晚饭都没吃,一个人跑到八九里开外的农场场部。当时,大喇叭里响着李光曦的”北京颂歌”,趁着嘹亮歌声的掩护,我蹑手蹑脚地躲在招待所大门后,探头探脑地窥测进出的人们。天,几近黑了,不见选拔赛时见到过的面孔,到值班室问服务员:“有没有乒乓球队的人住进来”,回答:“没有”。我满足地踩着月光,打道回府。现在想想,我怎么傻到那种地步,即便乒乓球队已经成立,而且没有我的大名,一趟夜奔又有何意义?

没有压力的个把月集训,轻松,愉快,偶尔,还有你输我赢的牛刀小试。对于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女,这种舒漫中泛着光闪的情调,极易醒发柔情蜜意,拨动英雄情结。但是,我们六男、四女之间,没有深厚友情的发轫,没有浪漫恋情的端倪。

不是愚钝,不是寡和,只因返回城市的唯一追寻。路的起点还未出现,行程规则早已确立:路边的野花不能采。无论友情,爱情,聚是机缘,散是宿命。

没有采花,但有情动。我曾为一双灵动的眸子心跳,曾为一剪 宁静的身影腮红,曾为飘逸的击球血冲,曾为深情的嘱托泪涌。

43年,属于我们的那片心地,荒芜着,而我们的人生,在美国,在上海,在安徽,在广州,在学校、机关、企业不同的岗位,经历了风霜雨,花开花落。

蜕变之后,我们又一次成为饮食男女,精食,淡恋,别无旁骛,我们的那片心地,在回望中,有了生机。

时代进步帮了大忙,几个时日,在微信群里集合了,几个月之后,听说当年的领队吴际森携妻子回上海,聚会成为约定。

在上海,终于会面了。聚餐,打球,交谈。

还是那双灵眸,还是副翠嗓,还是那诙谐的谈笑,还是那潇洒的球风,一切如同记忆的底片,只是,多了一层岁月的薄纱。

绕不开当年集训的日子,绕不开每个人的43年人生。谈笑间,满满的关切,欢乐、坦诚。吴际森脱不了领队的范儿,凝神倾听,频频点头,适时憨笑,精准点评。龚小明依旧坦荡,风趣,侃侃而谈,绘声绘色。张锡华固守着平静柔和,静静地听,轻轻地和。史习行像个大哥哥,一脸慈爱,多笑,少语。女士们各个容颜不老,风采依旧。金冰琇优雅中透着矜持,黄秀芬端庄中透着爽快,严梅芬妩媚中透着真诚

欢快的气氛掩不住沉重的话题。我们追思集训队的鸡西市知青王学仁。小伙子左手握直板,球风凌厉,沉默寡言。返城回鸡西,中年辞世,令人唏嘘。

高山流水,倾盖如故。谁能想象,我们的过往只是淡淡数日,并撂荒了43年。置身那暖心的场景,我真切体会了种子的伟大:它一经播撒,耐得住千年大地尘封,撑得起万仞磐石压顶,决然地擎着生命的火种,破壳、发芽,扎根,开花。感谢我们不经意播下的那颗种子。

分手了,我的心有些空荡,下一次聚会是什么时候?

错过了昨天,留下许多遗憾。43年,如果我们保持交往,或许,在生活、工作中,多了智慧,多了关爱,多了依靠。或许,在我们的帮助下,生病的王学仁得到更高水平的医疗和鼓励,等待我们的团聚。

知道终点转身的隔世悲凉,何不守住途中转身的聚散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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