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自行车

作者: 宁文彬2016年01月08日抒情散文

每次回乡下老家,我总会见到那辆锈迹斑驳的“永久”牌自行车,那曾是父亲的最爱。时过境迁,她的代步功能已然退却,家搬了N次,老家好多废旧物品都处理了,但她依然静静地呆在乡下老家,尽管有点寂寞

当年,父母都曾是邵东一中高十六的高材生,对他俩来说考上大学应是顺理成章的事。然而,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那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粉碎他们那成为“天之骄子”的美梦。待恢复高考时,父亲经招工成为“工人阶级老大哥”了,母亲也成为三个孩子的,自然没有再参加高考了!父亲在钢厂工作,母亲在乡下哺养我们三姊妹,我们家成了典型“半边户”,矮廋的父亲拿着微薄的工资支撑着我们一家吃喝拉撒睡,既要不担搁工作,又要帮忙侍耍庄稼,厂里家里两头跑,可想他是多么的辛苦。尽管那时厂里到乡下的车费仅需几毛钱,但那时的公共汽车是国营的,每天的趟次有限,每次坐公汽的人太多太多,矮廋的父亲有时挤都挤不上大巴。听大人们讲那时父亲是多么地渴望有一辆自行车,但那个年代购物不仅要钱,而且要凭票,父母当时要买一辆自行车的难度,应该如当今我们这种工薪族去买一辆大众途锐或奥迪Q5。父亲说“他那时在供销社隔着橱柜看自行车的滋味,就如你们今天在4S店看宝马、奔驰、奥迪等豪车”。

20世纪60年代,结婚三大件:锤子、锄子、小锅子。20世纪70年代,结婚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可见那时自行车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心中有了渴望,生活才更有动力。我们全家省吃俭用,父亲找朋友托关系,竟然弄到了一张自行车票。当父亲骑着那辆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回到村口时,全村人都是羡慕的目光。那时的砂石马路只修到村部,父亲回家还得推着自行车走一段崎岖窄小的田梗,热情的乡亲们总会争相来帮忙推一段,摸一摸那新鲜玩意儿!当时,全村估计自行车不会超过10辆,且多数是白鸽牌、五羊牌的,永久牌、凤凰牌的当属“名牌豪车”!这“永久”牌自行车着实让我们一家高兴了一段日子。每当村口那轻脆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们三姊妹就知道父亲回来了,那一定会有甜蜜小糖果或好看的连环画等着我们!

为工作、为生活,父亲骑着这自行车工厂家里两点一线的奔波着!每次骑到家,不管有多累,父亲总会将车擦拭得干干净净,再用破布沾点机油涂抹一遍。风里来雨里去,大约过了三五年,公共汽车多了,工资待遇可能也有所改善,乘车不再困难,父亲有时竟抱怨骑车了。特别是阴雨天的田梗,粘稠的泥土顺着车轮卡住挡泥板,父亲推一段路,又得蹲下用棍子叼掉泥巴再推,慢慢地父亲坐大巴上班的次数多了起来。

父亲将自行车留在家时,她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我们的“玩具”,这二八式的自行车太高,我们勉强能推得着把手,根本坐不上座位。但这不妨碍我们,我们推着这车在院子里的禾场坪里溜,然后,试着把脚伸过三角架踩另一侧的踏板,不到二三天,我们都骑得有模有样,当然摔得个鼻青脸肿是常有的事,我现在的满口参差不齐的牙齿就能说明一切。那时我们小孩远没有现在的小孩这么金贵,摔几跤,拍拍灰,没事一样。初中时,学校离家远了,自行车又成了我上学的工具,尽管那时的砂石马路到处坑坑洼洼,初次骑到学校时,不知是不是因巅簸,屁股都磨掉皮了,但丝毫不影响开心!后来我入伍了,父亲也到城里工作,母亲也离开了老家!自行车骑行的频次越来越少,曾经风光的“永久”自行车便沉寂到墙角了。再后来我回地方工作了,生活有所富余,不久就买了小车,年迈的父母也骑不了自行车了,自行车便彻底地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

好几次在老家时,父母说把这车当废品卖了,但不知何故一次又一次没卖。父亲逝世后,我更舍不得卖了,每当我看到锈迹斑斑的自行车,便仿佛看到了白发苍苍的父亲;仿佛听到了村口那轻脆的铃声……父亲的音容笑貌就会像阵旧的电影拷贝时断时续朦胧地出现在我眼前。今天是父亲诞辰之日,父亲已孤苦伶仃地呆在老家的山头好多年,就像老家那辆寂寞的自行车一样无声无息、无怨无悔!我是该回家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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