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一

离家时，一钩弯月，钩住门环的晓风。把远去的背影，关进故乡的鼾声里。

轻些，再轻些，将一路的鸡鸣踩灭。沾满露珠的草叶，一碰，就会流泪。

一缕炊烟，捆不紧行囊。没走多远，乡愁散落一地。

二

一根井绳，磨毛了。辘轳忍住疼痛，不敢咳嗽，一咳就断。

井口，空张着嘴吧，月亮躲在井底，说不出一句话。

夜色，在井边滑倒，故乡重重地摔了一跤。月光，被草虫叫得很惨淡。

三

清明的雨水，还没干透，五月就被麦芒扎醒。布谷鸟，从村头叫到村尾。

翻滚的麦浪，一波接一波，朝故乡涌来。

堆圆的麦垛，冒着热气，像蒸好的馒头，喂养远方的乡愁。

四

稻田的稗子，是群顽皮的孩子，常常捉弄母亲。

前脚刚走，后脚就溜进来，一直长在故乡的梦里。

母亲，不停地拔扯。腰，扯弯了，头发，拔白了。

五

两棵老掉牙的向日葵，伸长脖子，在离村最近的地方，举起房前屋后的太阳。

粮食，在田野玩耍。秋风把它们，一一喊回粮仓后，村庄的阳光就稀少了。

一头牛躺下时，故乡累了。影子抱着农具，在墙根下打盹。

六

雪，恰到好处地落下，遮住故乡的伤疤。

远归的游子，把背了一路的乡愁，塞进灶膛。

一个年字，热气腾腾，春天，被煮得香喷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