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多梦

作者: 一舟2016年01月27日散文随笔

初冬,我重返了少林寺。

苏南刚下了一场阴冷的冬雨,中岳就已披上一件白色的斗篷,缺些功力的橡皮车轮早早地套上了防滑铁链,沿着斗篷的边沿,缓缓而尽责地把我等江苏人送了嵩山腹地——少林寺。

那座熟悉的寺庙还在,幽深秀丽的山色还在,“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还在。环顾四周,一堆堆被扫过的积,想象着少林和尚挥舞大扫帚,即便是扫地,每个扫地动作也形似舞蹈,闪展腾挪流露不俗功力。透过花功夫垒砌的雪堆,仿佛见到少林武者矫健的身姿,嘴里哈出的热气如缥缈的梦,散淡而持续。记忆峰回路转到了15年前的夏天,我一身短打,不顾旅途劳顿,乍见那部电影《少林寺》里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一套南拳。寺庙门前,几位和尚在身旁走过,对我的表演无动于衷,在少林门前弄拳,我成了一团空气。

其实,少林拳是何等样子,我难以说清是否真正见识过。儿时,我见过父亲的表弟盘生(我叫盘生叔)练拳。盘生叔五短身材,用现在的眼光看是营养不良或三等残废。不过他的拳风犀利,十二路谭腿变幻莫测,鸳鸯连环腿风扇般迅疾,既好看又实用。盘生叔的腿法号称少林腿法,在当地小有名气,五六个练家子上不了其身。我跟他学拳,就从谭腿开始。他说:“谭腿四只手,人鬼见了都发愁。”还强调道:“这是少林拳的一种,少林拳是最高的拳术。”可惜,盘生叔在一次维修锅炉时不慎高处跌落,被一处水泥尖角挂了一下后脑,不幸去世。我只学了些皮毛,还未入门,启蒙师傅就离我远去。冥冥中,我伴随着学少林拳之梦行走在少年之路。

其后,电影《少林寺》的问世,又在全国掀起了学少林功夫的热潮,中外人士奔赴少林寺学武成了媒体的热门消息。那时,更多未去少林寺拜师学艺的年轻人将《少林寺》一遍遍地看,揣摩少林拳的招式。我也是其中一位。我18岁,拜南拳名家杨德友为师,学习南拳。南拳讲究桥马功夫,四平大马一扎,如生根大地,难以撼动。双臂抡出如飓风,收手如象形动物。杨德友师傅的虎鹤双形拳惟妙惟肖,暗含绝招狠招。南拳俗称“南少林拳”,南少林寺在福州泉州,与“北少林”之地嵩山遥相呼应,我专门寻访过。杨德友师傅告诉我“起腿半边空”,少用腿法。这一观点,与盘生叔习练的少林谭腿相悖。在杨师傅面前,腿法用得很少,腿法只能偷练,生怕师傅不悦。直到主演《南拳王》的邱建国师傅(连续多年的全国南拳冠军)给了我明示,又推介了一本他示范的拳谱,才真正让我融合吸收“南拳北腿”的要旨。只可惜,邱建国师傅英年早逝。我又失去了一位学武之路上给予帮助的老师

去少林寺学武的梦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这些年走访了武当山、峨眉山、陈家沟、沧州等人,实地了解太极、形意、八卦等内家拳,反观少林拳这一外家拳,其武学特点逐渐明晰。在繁忙的工作生活之余,依然念念不忘少林寺,想到习武,也想到李小龙没有专门领略少林寺秘籍功夫的遗憾

这次,一场初雪挡住了芸芸众生的步伐,我走进悬挂“少林寺”牌匾的寺庙,香火稀疏,当初人头攒动的景象不在,多年前踏地震声的粗犷景象难觅,唯见恢宏建筑、巍峨殿宇、重重院落、高耸石碑。我想到了“大音希声”、“大象无言”的境界,至今有几人还能理解达摩面壁的举动。1500年前建的佛教寺院,加上寺院外西侧的气势如虹的塔林,呈现了一座历史和文化的博物馆,其古代砖石建筑和雕刻艺术,面对它们,我如获至宝,流连忘返。在这里,一个习武30余年的人比划拳脚有点无趣了,而是想体验真正的少林文化,以武服人,莫如以德服人;以武会友,还需精神交融。那个黧黑的晚上,趁着雪光的反射,我们一步一滑地来到嵩阳书院。这座被誉为我国最早的“高等学府”是少林寺的“邻居”,创建于北魏八年,距今两千余年,书院内有“将军”之称的柏高大威猛,遥想当年司马光、范仲淹、欧阳修、朱熹等人在此执教,这对而今的北大、清华学子来说亦是“梦中之学”。

文韬武略,古往今来何其重要。置身“嵩高峻极,峻极于天”的嵩山,我不再“老夫聊发少年狂”,内家外家功夫流派,无所谓谁强谁弱,全凭各自修炼。如同在这个多梦的年代,文武之行,张弛有道,重返少林,也重新扮靓了自己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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