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灶锅巴粥

在我生活的小城，对于吃，有句谚语叫“花园红烧肉，稻草锅巴粥”。红烧肉小锅小灶可以做，原汁原味的锅巴粥却难以做出来。这是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没有土灶，二没有稻草，想吃做不来。

锅巴粥是我一家人的最爱，尤其是母亲，到城里后念念不忘。年前，住在城郊的姐姐老房子改造，为了让母亲吃上锅巴粥，她在厨房打了个土灶。土灶砌红砖，抹水泥，烟囱倚墙脚上行，灶面两口锅一里一外，里边锅烧开水，外锅煮饭，锅边沿都铺着白瓷片，美观又实用。灶干燥后，母亲执意要亲手煮锅巴粥。

煮锅巴粥，得小火焖锅巴。姐姐没有种田，稻草是没有的，做房子的废旧木料倒有不少。木料劈成干柴后火焰太旺，为了准备细柴火，母亲几天前到山上耙了一篮子松毛，又在院子里的树下扫了袋子落叶。

母亲熟练地淘好米，在两口锅里上好水，用松毛引着火，又在灶门口慢慢添加干柴。柴烧起来了，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看锅盖上冒出水汽，母亲把盆里的米倒入锅里，一会坐下用火钳添几根干柴，一会弯腰用锅铲搅动锅里的米。灶膛的柴呼呼燃烧，锅里的米翻腾跳跃。米煮得半生熟的时候，母亲褪了些柴火，把饭筛子搁在铝盆上，舀起锅里的米饭到筛子里过滤。很快，筛子里是半生的米饭，铝盆里是浓稠的白米汤。母亲把饭倒进锅里，用筷子疏散，戳几个气眼，把臭豆腐蒸在锅边，盖上锅盖返身到灶下，夹一把松毛落叶丢到红彤彤的柴烬上。瞬间，松毛噼啪作响，不高的火焰蚕食着黄叶，松香饭香弥漫开来。

母亲在老家用了几十年土灶，最清楚蒸锅巴要小火，农家话叫“慢慢蓄”。过去的稻草火焰低，温度不高，一个草把子烧完，将熄未熄的草灰温腾腾的，把锅底的米饭“蓄”得恰到火候。母亲用松毛落叶代替稻草，隔一会加一把，小火慢烧，蒸汽冉冉上升。十来分钟后开锅，米饭飘香。母亲揭开锅盛饭，一层厚厚的锅巴黏在锅底，沿圈铲起，黄灿灿的如一面饼。她边掐一块丢到嘴里嚼得脆响，边把一盆米汤倒进锅里。“刺啦刺啦”，锅里开了花，锅巴发软，米汤冒泡。母亲又夹一些松毛到灶膛，慢慢煮，慢慢焖，待米汤飘出一层白沫，一锅香气四溢的锅巴粥便煮好了。

母亲平时饭量小，端起锅巴粥却能吃三碗。边吃边讲过去的事，说饥荒时，外婆用一口粥救了她的命；说她生我们时，啥都吃不下，就是锅巴粥能让她开胃；还说红烧肉再好，是有钱人的口食，锅巴粥是原味，原味东西才是大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