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鲁

 老鲁兴奋不已，一进办公室就发糖，兴高彩烈地宣布：“我女儿被大连理工录取了，今天通知书就到。”

“是吗？”

“祝贺你！没白忙乎。”大家七嘴八舌。

老张不失时机：“请客，请客。”

“请什么客？你又没什么功劳。”老鲁说。

“怎么没功劳？外语不是我教的？你才没功劳呢！”老张愤愤不平。

老鲁说：“不会埋没你的功劳的！叫小莉请你，任课教师都请。”

大家都不吱声了。

老鲁又说：“要说功劳，还是我自己，我跑上跑下的，操了多少心。”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迟迟疑疑地问：“好像你家小莉离本科线还差两分呢，怎么……”我听说，有部分专业降档录取了，不知他家小莉是否是这个情况。

哪知老鲁悄悄地说：“不瞒你说，我家小莉的分核错啦。我去查卷了，少核两分。我跟来招生的人说了，‘我以人格担保，确实少加两分，我一定能找回来。’”

“奥，你以人格担保，他就信了，你的人格就值两分。”老张有点怀疑。

我急忙插嘴，“什么话？老鲁的人格绝不止两分，三分也值。”

“去你的吧！一分不值！他老鲁值两分，校长值多少分？省长值多少分？中央首长的孩子上大学不用考了？”

我急忙撤退：“别说了，你不有课吗？快去上课吧！”

老张还要说什么，我急忙摆手，“去吧去吧。”老张悻悻地走了。

“老杨，你知道，我家小莉多聪明啊！这次紧张，没考好。”

我说：“那是那是。我总想，小莉咋这么聪明呢，你咋培养的？”

“我们大连人普遍聪明，大城市的孩子，见多识广，城市的孩子就是比农村的孩子聪明，你信不信？”

我连忙说：“我信我信。”

“我们海边的人，从小吃海鱼，海鱼开发大脑没有抗儿。我给孩子买了钢琴，叫她从小就练，我跟你说，键盘乐器开发左脑最好。”

我连连点头，虽然我弄不清左脑和右脑有什么区别。

“小倩小时候不聪明，一下生丑死了，大贝儿娄，小细脖儿，随他妈。”

我表示不同意，“你别丧良心。她妈可是大美女，小莉也挺漂亮的。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那是我开发得好。聪明才智上来了，人也漂亮了。”

我忽然想到他儿子去年高中毕业，啥也没考上。就说：“那你儿子咋回事？，光开发女儿，不开发儿子，太偏心了吧？你办事不公啊？”

老鲁愣了一下，马上说：“我儿子被医院给坑了。”

我忙问：“咋回事？”

“小时候生病，上医院打针，扎坏了三根神经，不聪明了。”

“你没去医院索赔吗？”我问。

“他们不管。这帮没良心的。真叫人信不着。生病也不找他们。”

“那你也离不开医院哪。”

“尽量不用他们，有病自己治。我爸是化学教授，文革中被打成反动权威，挨批斗，被打得遍体鳞伤，都是我给治好的。后来，伤口烂了一个窟窿，我自己动的手术。”

“是吗？”我很惊讶，“你还会做手术？”

“简单，消消毒，打一针麻药，拿快刀割净烂肉，上药包扎，完事。文革时我自学过兽医，做个小手术没问题。”

我松了一口气，说：“啊！你自学过兽医，你爸真有福。”

“有啥福，早死了。”

“啊？你说什么？”

“你误会了，又活了好几个月才死的。跟我无关，我当时不在家。”

“你是说，你若在家，你爸死不了？”

他愣了一下，说：“我没那么说，你别给我挖坑。就凭你，还想给我当上？”

我说：“那是那是，你多聪明啊！你是大连人，大城市，吃海鱼，玩键盘，开发过大脑、左脑，说不定右脑也开发过，又是大教授的儿子，我哪儿比得了哇！”

“去你的！”

“真的，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几十年了，一直没弄明白，今天才有了答案。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哇。”

“你明白啥了？”

“我一直不明白，我咋这么笨呢？今天明白了。你想啊，我们村里没大城市，身边没大海，没吃过海鱼，大脑肯定没开发过，没玩过键盘乐器，左脑不行，右脑肯定也不行，爸爸还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我怎能不笨？我应该笨，笨得有理！”

我站起来，向老鲁伸出右手：“谢谢啊，谢谢！”

老鲁一甩手，“你拉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