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鱼缸

作者: 吴小杰2016年03月07日抒情散文

一早醒来,窗外雨声淅沥。起身拉窗帘,一失手打翻窗台上鱼缸。小鱼缸翻几个滚,落到地上,碎成玻璃片儿。蹲下身来,看着满地碎片,不禁悲从中来,怔怔落泪。手中旧物,已如心中旧情,愈来愈少了。

小鱼缸是初上班时连同两尾小鱼买的。彼时,初来此地,人地两疏,内心与房间一样空荡,希冀小生命带给我生机与牵挂。日日投食换水,付诸心力照料,倾注诸多感情,小鱼竟相继死去,伤心之余,拒绝再养动物。后搬了小盆仙人球来,妄图以其顽强的生命力淡化此前生命的伤逝。不料,原本长势蓬勃的仙人球也渐渐萎黄枯死。自责苦恼了好一段时日,内心无处寄放的关爱,郁结成疾,转为浓浓旧情。小鱼缸自然成了承载旧情的旧物,隆重地置于桌上显眼处,无可替代。

透明的小鱼缸,圆圆的肚儿,缸口细致地轧着花边,玲珑精致。因它本身的美,也因曾寄托的深情,不肯叫它这么弃着。于是,擦洗干净,注入清水,投放些五彩的雨花石和斑斓的海螺,又是一道风景。只是,旁人欣赏夸赞之时,我心内难免有丝丝缕缕悲怆,仿佛自那亮丽的色彩中看到了命陨的黯淡。终究是放不下曾伴我最孤寂时光的那份情。对旧物如此用心的人,大抵都易心怀旧情吧。雨天,恰是旧情泛滥的日子。神情恍惚打翻鱼缸,便有了解释。

工作第五年,搬三次家,家什日渐沉实,叫我惦念的旧物却愈来愈少。这鱼缸,自然是最深念的,千万呵护。不想,这一刹那失神,竟也毁了。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即便是破碎,也要记得它的样子。不是怕忘记,只是怕再想起时,没有凭证、没有可寄托之处。也怕日子久了,会忘记曾深情款款的自己

朋友圈感慨旧物消逝。多人关怀。有一位看后第一时间问询:有否伤到手?心下顿时温暖。看,关爱总是存在的,在此处失去,在彼处获得。当我失去旧物,正有个人为我的安危而忧心、为我的悲伤而悲伤。而彼时当我偏执地走不出两条鱼的伤逝之痛时,是否忽略了身畔某个人深切的关怀呢?当我念念不忘一只鱼缸的旧情时,是否该倾注另一人另一物以深情?

日子这样悠长,一边成长一边失去、一边失去一边寻找,旧情未必尽暖人心啊。旧人旧事旧时光,能叫过往丰盈美妙,却不能叫眼前充实美满。念念不忘的,终究只能念念而已。不如,将这份心力投诸身畔的人与事:关爱他人、结识挚友、善待真情宽容万物。走出这一份执念,边走边爱,且行且珍惜

原来,打碎了鱼缸,也打碎了心结。从此,不必心心念念一桩旧事一个旧物一段旧情,而是放开眼光去懂得、去取舍、去感恩、去憧憬——懂得每一种过往与失落、取舍每一次相遇与错过、感恩每一段真情与遗憾、憧憬每一份美妙与圆满。每一天都轻装上阵,晴则乐享阳光明媚,雨则静听雨声淅沥,从容恬淡、优雅自然。时光有多静好,生活便有多美满。

最好的状态,莫过于“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不因事情慌乱,不被感情困扰,不怕未来艰难,不恋过往记忆。如此,多好。这是经历聚散沧桑后的沉静坦然,也是洗净尘嚣浮躁后的宁静悠远;是淡泊虚荣浮夸的简单追求,也是直面进退得失的自如收放。平心静气,爱人爱己;简单生活,顺其自然。

走出旧情困囿的牢笼,一切豁然明朗。再静听这淅沥雨声,竟也听出天籁之美。生活若此,已十分美好。谁还去计较那鱼缸是怎样破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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