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

小时候村里常开社员，在晚上开，教室就是会场，我经常去凑热闹，挤在人堆里听他们说话，转着脑袋看他们的表情和模样。窑洞里烟雾弥漫，旱烟味呛人，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只能看清驻队干部的脸。

驻队干部留着背头，脸上有个瘊子他在煤油灯下念文件。灯是洋灯，有罩，为了让有限的光线集中到下面来，给罩上套了个纸片，把那干部的脸映得白花花的。社员都在黑影里，很少有人在认真听，大部分都顺着眼睛眯着。干部念一回就提醒说：“好好听，不敢睡觉！”众人都回答说：“听得哩，正听得上劲得哩。”干部说：“明明眼睛闭着哩，还说在听，哄谁哩？”那人回答说：“你放心，我们虽然眼合着哩，但心明着哩，明格旦旦价——”

正说着，有人竟然打开呼噜了，旁边人连忙用胳膊戳他，他一下激凌醒了过来时，只见干部正用眼睛瞪他，很气愤的样子，他一下子慌了，连忙陪了笑脸对干部说：“我的过，我的过。我是个死人！不用心听时还没事，一用心听，就睡着了。”说得众人哄一声笑了，干部开先还品着，后来也不由得笑了，人们一下清醒了，继续学开文件了。这时，我反而觉得没意思了，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