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感觉

作者: 周潭清2016年07月15日抒情散文

望得见山、看得到水、记得住乡愁、听得见乡音……

有人说,旅游就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到别人呆腻的地方去。这很有点“围城”的意味。旅游累了的时候,住进旅馆,两手一摊,往床上一躺,浑身轻松,如回到了家。再出去,有时记不清旅馆的位置,费劲找到,旅馆附近,远远望见店招,就感到亲切,有种回乡的感觉

多少次旅游后回到家中,看自己的家,不是跟旅馆一样一样的吗,甚至比旅馆的条件还优越得多,住这等条件的旅馆,那就是“总统套房”了。可为什么在家里住久了,却总想着逃离,要出门旅游呢?这就是呆腻了的缘故吧。

如果出国,看见日月也会感到亲切。那是因为两眼一抹黑举目无亲。电视看不懂,说话听不明白,就是想喝碗白米粥就点菜也不可得。总之,感受不到丁点儿熟悉的东西。日月那么明亮地高挂天幕,自然便只有认日月为老乡了。按说,太阳更亮,可为什么旅人看见月亮思乡的心绪更浓呢?我想,这是因为白天市井的喧哗太甚,分散了注意力,晚间万籁俱寂,人更容易耽于幻想,也更容易思乡吧。

如果身处异域,能看到更具象的熟物,便会倍感亲切。有一次在家里看电视,介绍的是多瑙河风光,看到喜鹊在岸边草地上蹦跳着觅食,看到合肥过去乡下冬天浪田(冬日休耕,蓄水涵养地力的田)里常见的嘴特别长、毛灰灰的“麻岔”(叫不出其学名,只能谐其音,合肥有谚语“四两麻岔半斤嘴”,极言其嘴在全身中之占比,讽刺光说不练之辈),感到亲切至极。在欧洲教堂的屋檐下,看见麻雀的身影,也恍惚回到了阔别的故乡。虽然专家眼中明了那其实是另一种科目的麻雀。

在合肥,肥东人聚一起就感觉亲切;到了安庆,合肥人在一起就感觉是老乡;到了广州,见到安徽人就感觉是一家人似的;出了国门,见到中国人就像见到了亲人;而到了南美洲,看到韩国人越南人,也会顿生好感。人,总是尽可能寻找跟自己更接近的载体作为情感寄托,就如冬夜总巴着盖更厚的被子。

扯天扯地的大雪之夜,能见度极低,有时脑海中有种天地混沌,乾坤倒置,不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恐怖。这时候就想,幸亏这世界早已被一座座城市、一个个村庄、一处处山川做了标记在先,不然谁还知道哪跟哪儿啊。

冬夜旷野独行,在一处荒僻的所在,猛然见到一户亮着灯的人家,心中立马涌起一股浓浓的温馨,就如找到了家。听到房间里还传出“新闻联播”开播声,简直觉得神奇:啊,如此荒蛮之所,竟也与世界血脉相融呢。

宋之问《渡汉江》:“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多么细腻而逼真的心情啊。害怕自己熟悉的人老得认不出甚至已经离世,害怕乡亲们认出自己后,为自己的发展低于他们的预期感到失望……种种思绪怎不叫人心怀忐忑?贺知章《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贺知章算是幸运的了,单凭一口乡音就可作回归桑梓认祖归宗的通行证,搁现在,没准被当作会演小品的骗子呢。不管“来人”、“儿童”与归人彼此多么陌生,在归人眼里,那都是家的象征,都是分外亲切的啊。

望得见山、看得到水、记得住乡愁、听得见乡音,便是家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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