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雨在我在

作者: 付秀宏2016年07月20日散文随笔

彼时彼地面对风雨的有情与有觉,已然化成我今日心底飘香的陈酿……

记得小时候,我喜欢蹲在窗台前看笔直的骤雨,像柱子一样来、像碎玉一样去。父亲头顶破衣服,急急闯到雨幕中疏通下水道,院子里雨水已成汪洋,雨柱打下来揪起一片片雨浪头,雨浪头又化成吐着沫儿旋转的雨泡泡……

谁想,我初中毕业考上了省属中专气象学校。学成后,工作单位就是所谓“管天管雨”的气象站。幼时的“雨泡泡”,竟成了我的工作。其实,“管天管雨”是天气预报组的事,领导没有给我派这坐在屋子里“指挥”风云、运筹帷幄的“美差”。

我被分到地面观测组。地面气象观测,就是经年累月“观天测雨”,每日定点观测气温、湿度、风力、风向、云状、地温等。定时编出天气实况电报,通过专线或经电话传至邮电局,向上级气象部门发电报。观测数据是多少,就记多少,报多少,不能有一厘一微的马虎,一丝一毫的创造,不然准确预报就无从谈起。其实,每天中央气象台的天气预报,就是汇总我们基层观测台站的定时观测数据和卫星云图趋势,经专业分析才做出的。

天气晴朗,“观天”可谓悠闲至极。而“测雨”则是“苦差事”。雨越大越不得安宁。

那是独立上岗不久的一个傍晚,同事们都已下班回家,突起劈头盖脸的强烈暴风雨,整个观测站只有我一人在值班。我尽可能地稳住心。雨愈下愈大,倾盆如注,观测场雨量筒可能暴满溢出,我拿上备份雨量筒,三步并成两步,到观测场换下雨量筒,跑回屋,对镜子看自己,活脱脱一个“落汤鸡”。突然,黑压压的积雨云,又抛出许多小冰雹,急切地敲击着玻璃。我冲出屋子观测,冰雹打在头上、肩上;用手一拿,小冰雹只剩一个冰核,只得目测。刚回到屋里,一阵大冰雹——白亮亮的、像石块儿一样砸下来,我急中生智,把一个空脸盆反扣在头上,端一个空脸盆,又冲出屋子,只听头上“咚咚”地疾疾奏乐,拣起几个鸡蛋大小的冰雹,放盆里就往回跑。赶紧用尺子量了直径,发出冰雹灾害电报。忙完这一切,才想起晚饭还没吃……这种打仗般的紧张忙碌,颇让初次独立值班的我难以消受。

遇到的风雨愈大,愈加品尝到工作的苦涩和艰辛。我渐渐懂得,我的工作就是“挑一肩风雨”,与天地共呼吸、与风雨相依伴,风在,雨在,我在,这就是我的世界。

我在气象站干观测,一干就是7年。工作旅程就是简单的“两点一线”(值班室-观测场)。工作久了,发觉云、雨、雾、、空气,永远有一种无法重演的情韵。我喜欢追踪云的千姿百态,百读不厌。高高的云是潺潺流水,苍薄、也有点恣意,这片片神秘的心絮,却昭示着天气变化的奇异轨迹。

下雪了,要观测雪深,找好一块未被破坏的雪面,在清冷的空气里,用尺子在三个不同的点测,然后记录。心情,像雪一样宁静。冬春季节的雾凇,则是另一派写意风情。它一般呈晶状,重重叠叠、絮絮茸茸,柔静多姿,花团锦簇。我还曾观测到一种锯齿形雾凇,它的锯齿宽度有十多毫米,如同片片银甲,耀眼夺目,简直就是“挂在上的诗”。

现在,我已调离气象工作岗位20多年了。而流逝的岁月,给曾经的旧云旧雨,笼上了一层紫色的温馨。气象观测倾注了那么多精力和感情,它已不仅仅是它了,我切身感觉到——旧风旧雨亦传情。彼时彼地面对风雨的有情与有觉,已然化成我今日心底飘香的陈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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