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平型关

作者: 蒲元2016年10月06日散文随笔

晋北的初秋,早晚已有了凉意。就在这时,我和高士洁老师、唐骏副教授一行来到了山西灵丘。县城不大,据说赵武灵王当年就饿死在这里,衣冠冢外嬉戏的孩童可曾知晓“胡服骑射”的典故呢?抗战时期,着名的平型关战役主要发生在灵丘地界,从大同过来的一路上我总感觉这里的山峦与他处不同,茫茫中似乎有股肃杀,也许是错觉吧。

从县城到战场颇不近,车子离了大路后愈发颠簸起来。我正自感叹路况之差,高老师话音淡淡传来,“这就是蔚代公路”。老唐和我闻言均是一惊,我们脚下居然是蔚代公路!这条1936年修筑的路,连接了河北蔚县和山西代县,一年后却成为日军进攻山西的主要通道之一。忽然与历史贴得如此之近,我还真有点恍惚。

平型关范围很大,但地势谈不上高耸陡峭,不过明代曾沿着山势修筑有一条内长城,于是便成为中国军队防御的凭借所在。我们爬到了内长城脚下,高老师站在高高的土丘上,借了我的望远镜向一座山头凝望。“这里就是内长城的杏洼梁隘口,北边的这个就是1886.4高地,当年我父亲高桂滋率领第84师和友军独立第8旅等曾在这儿与日军血战,千百将士把生命留在了这儿。这是我第六次来了,我想在这儿为所有捐躯的官兵立块碑。”我默默地注视着这位古稀老人和这片土地,阳光下内长城和山岭一片静谧,唯呼呼风声吹动我的心绪。老唐攀到内长城的烽火台上寻觅半晌,看样子是想捡一个弹片,终于一脸失望地下来。战争毕竟已经远去了。

回来的路上大家都默默无语,车子拐了一个弯,高老师突然问:“你们想不想听个故事?”“上次和我来的是独立第8旅曾绍信营长的孙子小曾,我们也走的这条路,车开到这里忽然爆胎了,几乎同时又下起了雨,于是小曾有点烦躁。我对他说‘这个地方就是你爷爷当年反击日军牺牲的地方,根据战史记载就是这里,今天车子坏在这儿,又下起了雨,想必是你爷爷想让你在这儿多陪陪他。’小曾其实不小,四十多岁的汉子顿时泪如雨下……”我转头去看老唐,亦是满眼泪花。“下面的事情是小曾告诉我的:爷爷殉国后,奶奶带着父亲、姑姑生活无着,便四处流落靠捡破烂为生,凄苦难言,那天奶奶出门就一直没回来,后来才知道是汉奸向日军告密说奶奶是抗日军官的家属,于是日军将奶奶掳去,放出军犬活活咬死……”高老师的转述终于被哽咽打断,我的泪水也无声地淌至唇边,那种苦涩,今生不会忘却。

下午山间飘起了雨,我们返回到白崖台村,参观了平型关大捷纪念馆,并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到乔沟沟底。1937年9月25日,八路军第115师就是在这里伏击日军取得抗日出师以来的首次胜利。我对乔沟深峻的印象主要来自电影《太行山上》,这次身临其境,才发现乔沟挺窄却并不深,而且两侧土壁比较陡,八路军居高临下火力可以覆盖整个沟底。老唐不停地拍照,忽然冒出一句,“那日军为什么就要钻进这沟里呢?”对呀,我也看向高老师。“这还是蔚代公路呀,当时唯一的大路,日军卡车不走这儿走哪呢?”我一愣,这还真是一条鬼子的亡命路。

返回西安后各自忙碌,我却时常想起曾营长一家的“故事”,我甚至非常渴望能够结识那位在山西工作的小曾大哥,向他敬一个军礼,代表我和家人,为了奉献和牺牲。

七十七年的岁月匆匆流去了,硝烟自是早已散尽,甚至所有战争的痕迹都难觅其踪了。但是,作为后人,我们是不是仍需要铭记些什么呢?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