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菜的诱惑

作者: 周苗2016年10月28日散文随笔

清晨,迎着熹微的阳光,街头巷角的小吃店里聚集了早起的人们。拥挤狭窄的店铺里,顾客们的催促和店主人的吆喝声,夹杂着锅碗瓢盆的磕碰声,充溢这小小的空间。蒸笼的水汽弥漫开来,暖暖地又是喧嚣忙碌的一天。

人们对于早餐都有自己钟爱的花样和搭配。叫上几样小吃再配一碗紫菜汤,是很多人延续了多年的传统,既然已经适应了肠胃,就不会去考虑每天变换品种了。

在舟山人的饮食江湖中,紫菜具有超然的地位。不像其他汤羹需要大费周章折腾一番,一撮盐、几段葱,清清爽爽的一碗紫菜汤,方便简单又滋味无穷,在当下紧张的生活节奏中,显得尤为适宜。如果稍有闲暇,也可切点蛋丝或是放入一点熟虾皮,那这汤又会呈现出另一样风情了。

看似简单的紫菜汤,其实也需要用心才能获得最完美的风味。一些食肆小店,会提前在碗里准备好配料,然后服务员板着脸往你面前“砰”一放,随手冲上热水。冷漠态度加上温吞的水,这汤简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了。

据一些有资历的厨娘讲,要泡出一碗好汤来,这紫菜必须要用手来撕成碎片,绝不能贪快用剪刀剪。说来也不可思议,这两者的滋味的确有些难以表述的差别。而冲汤的热水,必须是烧开沸腾的滚水,才能把紫菜的鲜美给散发出来。这倒类似于泡茶了,只有用适宜的水温才能泡出一壶好茶。紫菜与茶叶,这两种看似不相干的事物,其蕴涵的道理却是相同的。

临近春节,菜市场周边多了一些卖紫菜的小贩。这些人的怀里或面前的箩筐里,装着透明塑料袋包裹着的黑褐色呈圆饼状的紫菜。在寒风中哆嗦着的摊贩们,殷勤地介绍这紫菜品质如何如何好,让你不忍心拒绝,会买上一两饼带回家去。

生活在小岛上的人们,大多有过“弄汰横(礁石)”的经历。在礁石上健步如飞攀上跃下时,脚底要注意的不仅是锋利的贝壳尖石,还有那一丛丛湿滑的紫菜。一不留神踩上去,就会让你摔个头破血流,那种苦楚是生活在大陆上的人无法体会的。

近些年,一些沿海岛屿兴建沿海公路,紫菜赖以依附生长的潮间带大量消亡,只剩一些未完全开发的悬水小岛还会有野生的紫菜。岛民们带上钢丝耙、竹簸箕走向退潮后的礁石,然后手脚并用将紫菜扒拉进簸箕里,回家后进行一番挑拣漂洗,再盛入圆形的竹筛晾晒至干,就成了市场上出售的成品了。这种方式制成的紫菜坊间称为“打菜”,品质绝佳,只是全靠人工采取,产量不高,价格也较为高昂。

礁岩上的丛丛紫菜在一些小生物看来,无异于广袤的森林。诸如一些小海螺、海蟹之类,都会依附其生存。因此“打菜”之中多少会有些杂质,不过并不影响品质,反而是野生原始的有力证明。食客在享用时,不经意间,汤匙里浮起一只小螃蟹来,想想也颇有趣。

记忆中有许多关于紫菜的片段,一幕幕时常会在眼前萦绕。饥馑贫瘠的少年时代,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馋欲,山野间的各色野果、田头遗落的番薯,都是慰籍“馋痨虫”的佳品。家里箱柜里储备的紫菜自然也逃不过被发现的命运。趁大人不在的空隙,偷偷打开柜门,撕上一片忙不迭地送进嘴里,那鲜美的滋味瞬间充溢了整个口腔,反复咀嚼,甚至不舍得下咽。

实在抵御不了那味道的诱惑,抱着不会被发现的侥幸心理一次次“作案”。终于,圆饼般的紫菜从满月渐渐亏蚀到弯弯的月牙。小伎俩终究露馅,父母也只能故作嗔怒的责怪几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心里满满的是对儿女的愧疚和怜惜,这种情愫在我初为人父时才逐渐明白。以至于我时不时的会泡上一碗紫菜汤,在氤氲的水汽里,过去、当下、将来,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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