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住的乡愁
今天看报，说朱家峪古村经过整修后，五一接待旅客二万二千人，其实象朱家峪这样的古老乡村，在章丘境内�爸鼙哂胁簧伲掖蛐�生活的西营村就是其中一个，只不过它没有朱家峪村这样的幸运，得到了政府的保护和开发，已成为了章丘的旅游胜地。当然西营村现在的面貌与从前记忆中已截然不一样了，只好在这里描述一下我家乡以前的样子，一解乡愁。
印象中最深刻的是绕整个村庄一周的围子墙，有三、四米高，两米来宽，全部用三合土夯成，不知建于何朝何代，功用当然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防匪，由于有了年岁，整个墙体呈一种黑褐色。听老人讲，建国后围子墙还非常完整，那时村里下通知，没有喇叭，在围子墙上走一圈，大声吆喝几遍，全村人就知道了。围子墙有东南西北四个门，晚上把门一关，外人就莫能入了。我只对西门和南门有印象，西门有两个门，有大西门、小西门（后设的）之称，现在围子墙早已拆除，门更是没有了，而大西门、小西门，还有南门外，均已成为地名，就象济青路与明刁路口的“大影壁”成为地名一样，在村人的口中流传。在我十余岁时，围子墙已不很完整了，但大部分墙体还在，那时放学后常爬到墙上去玩。记得有个外庄人，姓名记不清了，在我庄有亲戚，而他那个亲戚的院子西墙就是围子墙，因为围子墙很厚，这人就象挖窑洞一样，在墙上挖了一个房间，再安上门，开了一个商店，因为商店也卖本子、笔等文教用品，我经常出入，印象很深，店名字好象叫“好再来商店”。再往后，因为改革开放后村人们有了钱，就都翻盖房子，嫌围子墙占面积多，就陆续拆除了，于今已是荡然无存。
谈家乡当然离不开山水，我家乡这个小村就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它的西边是一座小山，叫赭山，以山南石壁呈红色而名，赭山又叫东陵山，这是因为在汉朝时，在现在的龙山街道办事处设有济南国（曹操曾任济南国相），传说有当时的王室宗亲死后葬在此山上，因赭山在龙山的东边，故又名东陵山，“陵”是坟墓的意思。山顶现在老百姓仍称做“王坟顶”，至于山中是否真埋有王爷，就不得而知了。小时侯，常常爬到山上去玩，因当时这个山除了一块一块的梯田之外，没有被开发，一切都是原生态的。上山只有一条蜿蜒小道，路两旁荆棘丛生，山花烂漫，野兔、山鸡、刺猬、獾，以及蛇、蜥蜴等小型野生动物都很多，时不时的从你身旁被惊跑，吓你一跳，天空真是湛蓝湛蓝的，时见老鹰在天空中盘旋寻觅猎物，我们这些半大的小孩，走着走着，揪一个酸枣什么的吃吃，感觉非常快乐。现在这一切已被满山遍布的大大小小的工厂取代，天空也没有以前那样蓝了。山上产一种黄白色的砾石，是一种砂石，老百姓盖房时，常到山上采这种石头作基础，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个的石坑，俗称“石窝青”，雨季来时，一个个的石窝青都注满了水，经烈日一晒，水就不怎么凉了，还非常清澈，很适合在里面游游泳、洗洗澡什么的。关于这种石坑还有一段故事，说起来也是令人痛心。抗战时，家乡附近出了一个有名的土匪，叫王连仲，仇视共产党，有时抓到南边来的人，就硬说是共党嫌疑分子，就绑起来，扔到石坑里，用石头砸死，还美其名曰“石头炖肘子”。我一家子的一个大伯的媳妇到山上挖野菜，被抓起来说是给共产党通递消息的，扔到石坑里用石头砸死了，那个大伯此后终身未娶。
说完了山，再说说水。赭山东脚下是一条河，叫绣江河三干渠，是从现在眼明泉公园流下的那股水，从我庄西边经过，之后往西北流入朱各务水库，小时常在这条河里逮鱼捉虾，这条河里的出产有鲤鱼、鲫鱼、甲鱼、嘎牙鱼、鲇鱼，以及泥鳅、河虾等。我庄的东边还有一条河，即章丘的母亲河－绣江河，源头就是百脉泉，这条河水量颇大，从前沿岸有许多磨坊，村人利用水力磨香末子来发家致富。这条河不是很深，我小时就是在这条河里学会了游泳。我庄这一段的河底，均是“上水石”底，小时在河里游泳时，常常摸上来一块块拳头大小的上水石。上水石也叫百脉石，是亿万年形成的水草化石，不可再生，如将上水石雕琢成假山状，作为盆景放入室中，在底盆中注入清水，水可很快升到上水石的顶端，如在小山上放个麦粒什么的，很快就会发芽生长，绿意盎然，既美化环境，又是天然的室内加湿器，现在一块形状比较好的上水石已价值不菲。我庄被这两条玉带般的河流夹着，两河之间，沟渠密布，流动的都是清洌的泉水，村民用这泉水，种“大红芒”香稻和明水白莲藕，真是形成了典型的江南风光、鱼米之乡。金代诗人元好问诗“长白山下绣江水，展望荷花三十里。看山水底山更佳，一派苍烟收不起”即是吟咏的这里。我小时是五口之家，还分得了一亩多的水田。种水稻非常辛苦，要育秧、插秧，秧苗返青后，还有一个活叫“耙稻子”，人跪在水里去拔稻秧中的杂草，正是一年中的最热天，上晒下蒸，还要忍受水蛭的叮咬，可谓苦不堪言。深秋香稻成熟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稻香。寒露后，收割完水稻运到场院里，用脱粒机打稻子，在寒凉的秋风中看着一堆堆渐渐变大的稻谷，心中那份喜悦，不是当事人是很难体察的，不是说香米能卖多少钱，农人们心中可能也隐隐有一种不是很明确的人生价值的体现吧。大红芒香米因用寒泉水浇灌，米质晶莹，做饭时满室飘香，清朝时是一种贡米，但产量不是很高，现在已经改良了，在保持香味的同时，亩产量也已大幅提高。现在因筑路建房，我庄水稻种植面积已经很小，并且因有更好的赚钱来路，小年青们也不屑于去干这种劳力费神收入又低的活儿了。只有几个老农仍在坚持种，我家里小婶子是一个，已六十多了，头发雪白，但身体很硬朗，据说体检时，各项指标小青年都不如她，别家水田不种了她就接过来，现在已种有五、六亩水稻的光景了。上次回乡，看到庄西边的绣江河三干渠污染得很历害，太可惜了，希望借“建设美丽乡村”的东风，能恢复它的原貌。但庄东边的绣江河由于沿岸工业少，仍象从前一样清亮亮的流着，但愿这条从远古走来的河流能一直会这样流着，我祈祷。
人是万物的主宰。所谓钟灵毓秀，这样的山水，肯定也会孕育出一些杰出人士。我庄有刘、李两大姓，我们西营刘家，都是一家子，是由一个先人传下来的。据说这个先人是康熙年间绣惠镇山头店村人氏，兄弟仨分家，老大、老二分尽了家产，到先人这里已没有什么了，先人不吵也不闹，收拾好行李与妻子到了西营村的丈人家，通过干点卖豆腐、香油这种小生意逐渐发家致富，于今已发展到有约一千多人吧，具体数没统计过，还真不大清楚。说到西营刘家，我觉得有三个人有必要提一下，首先是刘家龙、刘家麟兄弟，他们是叔伯兄弟。他们兄弟俩于清朝嘉庆末年，同榜考中进士，这在章丘有据可察的明清科举中榜者中是唯一的。老百姓俗称的“一门双进士，山东第一家”即是说的他俩位，但这“山东第一家”有点大，曾听一位本家大哥说所谓“山东”，指的是赭山之东，这就有点戏谑的味道了。兄弟俩后来皆任多年知县，均有政声，后基本又同时致仕，回家办学，为章丘教育出力。其次，是刘招一，有句俗话我们全庄人都知道，即“旧军孟，西关高，不如西营的刘招一（音“幺”）”，说的就是他。刘招一是我爷爷辈，民国时期的一个国会议员，据说其人仪表堂堂，非常健谈，与当时的大总统徐世昌有交往。在张鸣九霸占章丘城（今绣惠政府驻地）时，曾联系章丘籍的济南士绅驱逐了张鸣九，保持了地方安定。
以上絮叨了很多，都是我印象中有关我家乡的人文风物，目的是为了化解乡愁，一吐为快，读者能耐着性子读完，真是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