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粒飘香的季节

作者: 岳葆春2016年11月19日优美散文

三夏时节,故乡的麦田在高高的井架旁已沉陷到水底,但麦田里童年记忆却在我脑中活泛起来。

端午刚过,就是农村的麦收时节,农村的孩子比城里多两个假期,芒假和秋假。芒假就是麦子成熟收割,秋假就是稻子成熟收割,大人忙不过来,农村学校放十天半月的假期,不但孩子要成为家庭的帮手,很多老师都是家里的顶梁柱,特别是夏收、夏种和春播作物的时节。儿时的端午节,我多是在田野里乡场上度过。每年的农历五月五,正值江淮间的抢种抢收,节日的气氛淹没在紧张的农时里。

“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天上有鹁鸪在盘旋鸣叫。地里正忙,初夏时节天气变幻莫测,最怕麦子被雨淋湿,也怕午间炎热影响进度。天麻麻亮,壮劳力就到麦田里收割,当广播里开始播“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时,就该给地里干活的人送饭。瓦罐盛满豆子稀饭,因为过节,就多了咸鸭蛋和粽子。农村的粽子不像现在花样繁多,用芦苇叶把糯米包裹得严严实实,家纺的白线一圈一圈地缠好,没有古巴糖但依旧清香,还有从街上买的油盒子。有红油渗出的咸鸭蛋是农家美味,就着烙馍,水煎饼里卷的是腊菜或臭豆子,也有咸鸡蛋,但不会多,鸡蛋大都被拿到街上换做家里的零用钱。

麦粒飘香的季节,田野里没有一丝的风,闷热而干燥,麦子一片片地摞倒,汗水一串串地滴落,归堆、装车、拉运都是体力活,口渴得冒烟,偶有卖冰棍的到田间吆喝,一毛钱可以买到五根,大人们一般情况下舍不得吃。到了晌午,母亲姐姐回家烧饭,我担当送饭的角色,解馋还是大年里腌制的腊肉,专门留在五月节享用,其他都是农家蔬菜,扁豆丝、干豆角、豆腐、豆饼、豆芽等,父亲、叔叔和哥哥围坐在田埂喝着老白干,谋划着稻秧的育种和播撒,畅谈着今年的收成。通常情况,烧饭、送饭、磨刀、收割、抱铺是女眷们的事情,男劳力分成两拨,装车、打捆、拉运是田间和路上的活计,摊场、轧场、扬场、晒场、堆垛是乡场上的活计,拾麦穗、看孩子、帮助拉车、推车是我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学生们的差事。田埂通向乡场必须经过高高的渠坝和砖桥,爬坡成为麦收中最为辛苦的环节。我是架车侧面拉绳的副手,绳子勒红了稚嫩的肩膀,若扎到麦芒会红肿痒疼,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那时十多岁的我,半个劳力。这个季节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田间的咸鸭蛋和酸疼的肩膀。

再早一点,就是生产队的事了。端午节依旧在热闹的麦田里度过,牛拉的大车装满了麦穗,深深的车辙后面零乱地掉些麦子,成为伙伴们抢夺的对象,十多个竹筢子飞快地把整块田地梳理一遍又一遍,装满箩筐回到家就可以得到粽子的奖励。女孩子最喜欢的是粗布缝制的香草包,她们带着弟弟妹妹远远地在四门闸玩耍,进了农历五月,小孩娃的脖颈挂上了桃核雕件,手腕上用红线系上了狗牙,据说是避毒防邪。池塘边有野生的蒲棒,采回家晚上点燃,产生的浓烟可以驱除蚊蝇。路边有柳可以砍一些枝条回去,插在房檐下,枝条去皮后可以制成柳笛,憋足劲能吹出闷实而宽厚的曲调。也喜欢柳枝编成的帽子,像电影里的解放军。天上繁星点点才是收工时分,大人们三三两两地收拾农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飘着猪油花的面条、蒜瓣磕辣椒、鸭蛋酱豆汁是端午节的晚饭。

在麦粒飘香的季节,有劳累、有快乐、有艰辛,更多的是一个懵懂少年对未来温饱生活梦想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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