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湾湖的水香

作者: 刘宏伟2016年11月19日散文随笔

南湾湖的水香,迷惑至今。

我们一行数十人闹嚷着从河南信阳市区出发,待赶到南湾湖景区的游船码头时,已是日上三竿了。大伙儿争先恐后地上船坐下后,偏偏就少了一个座位,而单独租一条大船,实在是件很不划算的事情。正好我头晚被几位本地的朋友拉出去吃宵夜,就着细腻可口的南湾花白鲢,一不留神,整瓶鸡公山粮液都被我灌进了腹中。夜里倒没觉着,清早醒来却头晕目眩,方知这酒后劲儿十足。于是,我便主动下了船,打算沿湖岸走走。

草木繁茂,鸟语花香,眼前的南湾湖倒也不枉“中华十大生态亲水美景”的称号。人行其间,清风徐徐,神清气爽。心明眼亮之余,远山近水,尽收眼底。近前的湖水,几近透明,弯腰细看,能清楚地看见成群的小鱼虾在水中悠游。稍远处的湖水,幽蓝中夹杂着一抹淡绿,泛着碧玉般的微光,被穿梭的游船破开一道短浅的水纹,其间闪耀着粼粼金光,金碧辉映,煞是诱人。更远处的湖面,则成了浅蓝的天下,要不是有星罗棋布的葱茏小岛招惹着洁白如絮的云朵,要想分清这水天一色的界限,怕是很难。

一路行来,隐隐有股奇异的幽香跟随。杜鹃花?松柏?茶叶?香烛?荷叶?水草……都有,却又都不是。隐隐约约,似有若无。是昨夜的宿醉未醒,还是这香味儿本身令人迷惑?昏昏然中,我感到无边的倦意袭来。见岸边古松下有一青石,甚为平坦,索性仰卧其上。原本只想闭目打个盹儿,没想到很快便在这莫名的异香中睡了过去……

昏睡中,我突然觉得脸上一凉,有东西间或嘀嗒在额头。睁眼一瞧,此前明朗的天空早已一片昏暗,湖面已被雨点激起了一层迷蒙的雨雾,四周更是山色缥缈,无法看清。幸好头顶的古松枝叶足够繁密,宛如一柄擎天的绿色巨伞,替我遮挡着越下越大的骤雨,只有有限的几个雨点,像不安分的孩童般,想方设法地穿透密密层层的松叶,调皮地滴在我的脸上。

青山缥缈、翠林蒙纱、水色暗淡,雨丝银线般划过天空,此刻的南湾湖,水墨般荡开在眼前有限的天光里……如诗如画,说的大抵就是此情此景吧。

突然察觉身后似有响动,扭头一看,哇!一只小猕猴浑身湿漉漉地立在路旁,睁着一双充满迷惑的大眼睛,用前爪轻轻地挠着脑袋。那感觉,仿佛还没从刚才的雨中回过味儿来。见我看它,眨巴了一下眼睛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爬上了路旁的一棵大,远远地打量着我这个陌生的旅人。听说这湖上有个专门的猴岛,这小家伙儿,八成是从岛上偷跑出来的。

我俯身掬了捧水洗脸,那股奇异的幽香较早前越发清晰,不由心生疑惑,难道此处竟有水香不成?参照宋朝洪刍在《香谱·兰香》中有关“水香”的记载:“一名水香,生大吴池泽,叶似兰,尖长有岐,花红白色而香。”此处的水香,其实指的就是兰草。四下打量,并无此物。

水香?突然想起这词儿的另一层含义。难不成是这南湾湖的水散发出的味道?正好口干舌燥,索性捧起一捧湖水,一饮而尽。无需咂巴嘴,便有股淡淡的清甜粘连在唇齿间,这味道似曾熟悉,它让我想起了故乡老屋前的那口古井,那井水也带着相似的幽香。总想捕捉到这似有若无的香气,再饮时,清甜的滋味儿淡了不少。“水香知是曹溪口,眼浄同看古佛衣。”难怪苏轼当年会发出如此感叹,不知他当年品尝的曹溪口的水香,跟这南湾湖的水香相较,谁更意味绵长?是否也这般令人迷惑、难以捉摸?正当我为自己的浮想联翩哑然失笑之际,有更为浓烈的清香袭来,冲淡了我的回味,那是被雨水滋润的大地发出的味道。

同行的朋友终究不放心把我独自留在岸边,派了小船接我至贤隐寺与大伙儿会合。香客游人络绎不绝,在那片卷檐斗拱立山式建筑群里进进出出。我跟着大伙儿从韦驮殿、大雄宝殿、观音殿、三圣殿、藏经楼、上师塔等处走马观花一圈儿下来,能记得的东西并不多。总觉得同寺中的雕梁红柱相比,我更喜欢山门的青灰底蕴,仿佛有股令人心思寂然的神秘力量。真正令我记忆深刻的,还是寺中那棵“仰护圣殿诸神只,俯蓄众生百草园”的千年古银杏树,它就那样枝繁叶茂地穿越了千年时光的沧海桑田、人间悲喜,仿佛已将满寺的荣光集于一身。以致这些年,每当我见到别处的银杏树时,脑海里总会时不时地跳出它的影子,连带着的,还有贤隐寺前的那片迷离的湖光山色。

从贤隐寺出来,我们直奔茶岛。走在茶岛水润光洁的小木桥和青石小径上,那份透彻的神清气爽,岂只是一个“心旷神怡”所能形容的!至此,我的宿醉算是彻底醒透了。此时正是采摘夏茶的好时节,遍山的茶树叶尖粉嫩带珠,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句“梨花带雨”。

骤雨初停,索性搬一把竹椅到庭前,泡上一杯此地特产、亲眼见证了整个制作过程的地道的信阳毛尖,清浅地嘬上两口……茶香缭绕、草木芬芳之际,依然能嗅到那股淡淡的水香,在心肺间氤氲开来,令人顷刻间便陷入了物我两忘、意醉神迷之境。要不是阵阵鸟鸣提醒着我俗世的悲欣,怕是早已不知今夕何夕了。

真水无香,这南湾湖的水香,怕是要相随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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