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我对落叶的态度向来是不屑的，以为那是颓废，是败落，是死亡。不知怎的，等我过了人生的壮年，开始关注起落叶来。

叶落的过程是漫长的，从初秋到深冬。

我的目光常常久久停留在入秋的叶片上。那些叶子不再碧绿，不再娇嫩，有的黄中带绿，有的黄里透红，有的橙黄如玉，有的通红似火，只觉得五彩斑斓，满目繁华。啊，秋叶，有谁有你的色彩丰富呢？有谁有你的底蕴深厚呢？我想：秋的成熟，的确是胜过春的稚嫩啊，秋叶，你该长久地存在吧。

可是这个时节，叶子却在落了呢！哦，那不是落，是离开，缓缓地，优雅地，盘旋着，就像一只只彩蝶从树上飞下来，停在它想的所在。窸窸窣窣，是欢乐，还是叹息？轻舞飞扬，是依恋高枝，还是献吻地面？走在路上，不忍心去踩，小心地拾起那大大小小的叶片，辨别岁月浸染出的色彩，细数时间编织出的筋脉。

立冬过后，叶子落得更是不可收拾。一阵小风，就引发树叶的震颤，接二连三地落下。这时，树上的黄叶辉煌灿烂，肃穆庄严，树下的黄叶积聚成片，织就锦衣华毯，美不胜收，场面壮观。等刮起北风，黄叶纷纷落下，像急雨，飒飒作响，像雪片，漫天飞舞。落叶飘荡着，撞击着，有的卷向高空，有的扑向地面。卷上高空的，茫茫然不知所终；落在地上的，惶惶然无处可栖。居住在叶间的鸟儿，急急地叫着，无奈地看着叶子离去。风，成为落叶命运的主宰。这种景象，任何人看了都感到心惊。路面上，池沼里，草坪上，很快铺了厚厚的一层。再看那些叶片，有的干枯，有的残缺，有的卷曲，有的平展。落下，是叶子的宿命，时间到了，都要谢幕，从枝梢，从枝根，皈依大地。

深冬，树上的叶子寥寥无几了，地上也少见踪迹。它们，已经混入雨水、雪地、泥土中了。

这一片片落叶，数以亿计的落叶，不像鲜花那样引人注目，甚至没人正眼看过它们，它们平平常常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它们以自己的方式生活过，奉献过，最终坦然地归去。世界可以没有英雄，但决不能少了平凡。我想：落叶相对于鲜花，到底谁更高贵、更值得世人去赞颂呢？

天空不言，大地不语。

我在树下站立，抬头仰望，仰望，仿佛那落叶还在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