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冬天

作者: 刘孔伦2017年02月23日来源: 今日平度散文随笔

有个词儿叫“猫冬”。不过现在真正“猫冬”的人很少。倒是我们小时候那些年代,人们有“猫冬”的情况——地净场光了,大扑门了,农活不能干了,农民便只好猫在家里。我们小时候——一句话说到六十年前,冬天好像要比现在冷得多——场院和道路都被冻得裂开了一道道的大缝子。早晨一家人围在炕上吃饭,不等吃完,饭就凉了;雪也下得多而且大,经常有大雪埋门的情况,看到天要下雪的样子,人们就会把锨和扫帚放到住房门外,准备除雪。雪后天晴,大雪融化,大街小巷,便成了一条条大小的河流。

但那时的我们,上学以外唯一可做的就是玩。学业轻松,没有课外作业,又正值顽皮的年纪,特别是我等半大小子们,即使数九寒天,无雪天也玩得昏天黑地;大雪盖地,照样玩得痛快,甚至于疯狂——打雪仗湿透了棉鞋、跑坏了蒲窝,打“出溜滑”跌伤了胳膊、腿,打懒老婆(陀螺)忘记了吃饭,捉迷藏到深夜不回家睡觉。

大雪扑门的天气里,只要雪一停,我们马上会跑出门去,脑后大人“不准出去”的喊声,就像没听见一样。小一点的孩子多是玩滚雪球,在平整的雪地上画画,把雪压实了割“瓤子饼”;大孩子主要是打雪仗。打雪仗真有点像打仗,十个八个人一帮,成员有明确的分工:小一点、身体弱一点的分管收集雪,做雪球,运雪球,身体强壮的、投掷技术好的分管扔雪球。“敌对”的两帮满街追逐,相互间雪球乱飞,一个个脸红气喘,头冒热气,两脚和裤腿满是泥水。

地面干松的天气里,连晚上也玩得轰轰烈烈。常玩的游戏有捉迷藏、三角争斗、盘马莲垛、顶拐、坐花轿等,玩哪一样都得出一身大汗,顶数捉迷藏舒缓和轻松一些。好像我们那时候觉特别少,晚上往往是大人叫着才回家。有一晚上我们玩捉迷藏出了一个笑话:一个伙伴藏到了大草垛底下(打捆的草,垛里有空隙),倒是没有被人找到,却因为草垛里面暖暖和和的,时间长了,他在草垛里睡着了。他哥哥满大街找他回家睡觉,怎么也找不到。他在草垛里一觉醒来,一个伙伴也找不到了,这才回家去。

男孩子最喜欢的活动是打懒老婆和滑冰。打懒老婆是大小男女孩子都适宜的活动。每天下午放学以后和星期天,冻硬的场院上、无雪的冰面上就聚满了打懒老婆的半大小子,冰面是最理想的场地。凑在一起打懒老婆,不只是为了“打”,更是为了“比”:比制作,你的陀螺直径二指,我做一个直径五指的;你的是用柞木做的,我用的木头更硬,是枣木的;你在陀螺平顶上体贴一块锡箔,我在上面涂上一圈一圈的颜色;还有的在平顶上嵌上一片玻璃圆片的;你在陀螺尖上嵌上了鸟枪用的铁砂子,我嵌上了当时很难找到的轴承上用的钢珠;你用的鞭子是麻绳的,我的鞭子是皮条的。比技术,比谁的转得时间长,比谁的耐碰撞。如果是一群人参加的比赛,那场面也是很壮观的:飞舞的鞭子,不断发出啪啪的响声;冰面上花花绿绿的陀螺,叫人眼花缭乱地旋转着,旋转着,冷不丁主人啪的一记响鞭,陀螺带着哨音向另一只陀螺撞去,就像战机在空中互相碰撞,嘭的一声,或一只懒老婆被另一只撞飞,或一起倒下,同归于尽。每到这时,冰面上便会响起一阵孩子们响亮的笑声。

“打出溜滑”是男孩子的专利。数九天里,村边的湾塘上便成了半大小子们的溜冰场。在那天寒地冻的季节里,一早一晚,都有头上冒着热气的孩子们穿梭在冰面上。我村有好几个湾塘,最易于滑冰的是村南的莲花湾,既有宽阔、平滑的的冰面,又有助跑的场地,那里聚集的人最多。滑冰也就经常进行比赛,主要是比谁滑得远,一个一个地按顺序滑,滑得最远的为胜,但如果起滑时过了“烧”(起滑线),判为无效,要重滑一次,过“烧”三次,便被取消比赛资格。滑冰比赛不像打懒老婆那样现场临时决定,而是要提前约定时间、地点。参赛时,“运动员”们大都穿上了穿出板儿来的纳底布鞋,用麻绳把裤腿扎起来,帽子转向脑后。一场比赛结束,比赛者满脸流汗,头冒热气;观赛者则冻得跺脚打颤。但脸上却都透着兴奋。

直到现在,我还经常回味起那些冬日的时光怀念那些近似原始的却让我们全身心投入的游戏,那些既让我们愉悦了身心,又锻炼了体魄的游戏。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