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作者: 金中平2017年03月18日来源: 湖南日报抒情散文

秋熟时节,田野很厚重,空气中都渗透着稻穗的沉香。父亲挽着裤脚,扛着贼亮的刨锄从田里归来,衣衫有星点的泥水和草汁印,汗水密密沁出额头。细细算算,今年他75岁了。

“看起来禾好,但没有多少收入。”他跟我算了一笔账,一亩田犁田插田要200元,肥料要150元,种子要50元,农药要200元,收割要200元,马驮回家要100元,还不包括平时自己打药、管水、除草、晒谷的工日,成本就花了900元,一亩能产1200斤谷,150元100斤,也就1800元,实收900元。而现在在外打零工一天就有150元,所以除了老人,没年轻人在家做事了,太不划算了。

丰收的庄稼地,是汗水浇灌的喜悦,也是庄稼人的心愁。吃不完的瓜果,愁煞一家人。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都知瓜果甜,哪懂农民苦。

老了,背不动沉甸甸的秋收;瓜果贱了,几毛钱一斤的瓜果只够换一壶酒钱。乡里五天赶一场,家里种的瓜菜很多,南瓜和冬瓜四五角钱一斤。上一场,父亲赶场进账40多元。这一场是过中秋节,天不亮父亲就挑起满满一担去赶场,但除了长豆角卖了十多元钱,其他东西无人问津。

家里的鸡喂了40多只,每天都要下很多蛋,冰箱放不下了,就放在回潮的火坑。据说这样不会变“怪鸡蛋”。因为鸡到处屙蛋捡不尽。母亲说,前几天有一母鸡带着9个鸡仔回来了,它也不知何时下的蛋,在哪里孵化出来的。成群的鸡都在屋上,母亲说,瓦都被它踩翻了,来年春天一定会漏雨。因此,她常拿一个“响鸡夹”赶鸡,但效果甚微。

家在山边上,难免会有老鼠。家里便喂了一只猫。因我回家过节父母将主卧室给我睡,他们睡偏房的竹床。母亲今早说,昨晚睡到半夜,脸上感觉毛绒绒的,一摸是那只猫躺在身边。她说现在还不打霜,也没下雪,猫怎么这么怕冷了。

家里的西瓜还藏在装红薯的地窖,等着中秋子女回来分享。田里的第一拨篙笋可釆了,用来炒肉真的很甜。直到油下锅后,才发现丝瓜还在上没摘下来,母亲才急着催父亲去瓜棚摘个丝瓜。我发现老人们的记忆明显一年不如一年,但每逢过节对子女的惦记却异常清晰。

父母就像屋边的那棵古树,有着对土地的眷恋和坚守,而儿女们也像芭板栗树一样,春天的花开得很热烈,满树繁华,但秋天的果子却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几个。古树来年还可开花结果,老人却不可能青春轮回

中秋是家人团聚的时光,但有多少子女在父母的身边?

“去,把这碗狗肉送给大舅。”母亲嘱咐我。大舅妈一生育有4个子女,而今没有一个在身边。今年中秋,她又一个人孤零零地过节。为了过好这个中秋,她打算犒劳一下自己,但明显力不从心。大舅妈一人守着表哥今年盖的新房子,走路都是沿着墙一步步挪动,显然已煮不动饭了。听邻居说,有一次,她开不了门,被关在屋里几天,幸好被邻居发现。年轻人为了生计在全国各地奔波,年老多病的大舅妈,可能终有一天会一个人孤老而去。

邻居一个大妈儿女一大群,中秋却没有听到儿女的讯息。听说我回来了,老人也有几分欣喜。我用我的电话拨通她远在广州打工女儿的电话,她顿时笑容可掬,也许怕把我的电话费用得太多,谈了分把钟就挂了,但我看到了她的满足快乐

这个中秋没人陪她过节,我挽留她在我家吃完晚饭再走,她婉言拒绝地走了。等饭熟我再去请她,她内心很高兴地来了。其实她家什么过节的东西都没有置办,儿女们一个都没回来,自己守着十来间房子,过着一个人的中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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