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树

作者: 林治刚2017年03月29日来源: 农村大众优美散文

冬天里,是最勇敢的物种了。

什么都躲起来了,惟有树还站在那里。在我的眼前,时常出现的是一棵棵高大的杨树,它们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它们不怕冷吗?它们没有知觉吗?我一次次想去询问,但我很快发觉我的担心太多余。我看见风一阵阵从树间刮过,树们好像并不在意,只是轻轻摇了下身体,就又站立如初。树站在那里,缄默不语,它伟岸的身躯直指苍穹,好像在嘲笑什么,它一定在说,人啊,号称是万物的主宰,怎么就知道把自己包得紧紧的,裹得严严的,捂得暖暖的,先前的威风哪儿去了?它甚至瞧不起那些躲在温室的花朵,觉得它们是娇贵的种儿,从来就没有受过风的洗礼,怎么能被推举为傲视风雪的英雄呢,那一团团藏在玻璃后的花簇,只是偷偷绽放,开得实在有些枉然,哪里承受得起人类的赞誉?

冬天,阳光越来越远了,寒流越来越多了。燕子早已去了南方,它们总是追逐着太阳的脚步;喜鹊的巢越筑越厚,在整个冬天里,它们一直和树相依相偎,而那些麻雀却不愿光顾树上的巢了,它们一定是嫌树太高,太寒冷,太暴露,它们有些早已移情别恋,在人家的房梁或屋角上安家落户,晴天的日子,它们偶而会飞到树枝间转转,但它们不愿久留,只是生硬地叫两声,就很快飞走。

树看到鸟儿的影子一定很羡慕但又觉得很可笑,树不会飞,它走不了,也不愿走。树从来没想到过离开,它的根在大地,它觉得它是属于这片泥土的。当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初次袭来的时候,它就开始做着应对的准备。它静静地和树叶告别,望着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直至在某个沟洼或墙角处消失,然后回过头来,坦然地聚拢起舒展的枝杈,安然地站在那里。它的根伸向大地,它密密的根须触摸到了大地母亲的气息。这气息是微弱的,但却是炽热的;是细小的,但却是沸腾的。那是水流淌的气息,是热浪涌动的气息。树感到自己的脚下更坚实了,更厚重了,它挺了挺身体,把身体挺得更直。它从大地里一次次吸取着养分,又一次次地把这些养分沿着树的经络向上传递,从树根到树干,从树干到树枝,一直到每一个伸向空中的树梢。

一棵树如此,另一棵树也是如此,树们遥遥相望,相依相偎,互相鼓励着,安慰着,它们坚信寒流终将过去,阳光终会到来,到那时,它们的干会更粗,枝会更壮,叶子会更密。而目前,它们惟一的选择就是等待,再等待;坚持,再坚持,为生命的勃发积蓄更多的能量。

田野里,沟壑边,大道旁,冬天的季节,树的影子随处可见。它们是榆树、柳树、梧桐,是从来就不畏惧寒冷的松树,和许许多多树的家族的成员。田野是空旷的,寂寥的,草儿都匍匐在地了,田鼠都进洞了,野兔子都跑得无影无踪了,惟有树还站着。风来了,它摇摇头,晃晃身子,让它过去;雪来了,它伸伸枝桠,微笑着和雪花拥抱,然后抖一抖身体,鄙夷地看着它们从身旁缓缓滑落或消失。它不低头,不屈服,它只是站立,缄默,静寂而肃穆。树一定在想,如果冬天什么东西都没了筋骨,那风会多嚣张,大地会多贫瘠,春天的路会多遥远,它不能倒下,它要站立,执拗地站立,这样想着,树就更坦然了,它把枝杈举起,一点点伸向天空,于是阳光的影子开始在枝条跳跃,寂寥的田野便到处涌满了生命的律动……

树,扎根大地,冬天里执着站立的树,是旷野里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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