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之美

作者: 苏连硕2017年04月11日来源: 邢台日报散文随笔

于梅花我并未有什么直接印象,更没亲眼见过它开花时的样子,只是在教书时讲龚自珍的《病梅馆记》,对其中的一些描写梅的警句铭记颇深,有一个总体的印象:梅花“以曲为美”。再就是读毛泽东诗词觉得它是很有个性的一类,“梅花欢喜漫天”,够执拗的,不按常规随俗,却专门选择“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的肃杀季节开放。

去年夏日,乔迁新居,孩子在我的小小书房的窗台,摆放了一盆干曲枝虬有叶无花的花。叶稀稀落落,疏疏朗朗,不过数十枚,看那叶的样子,很有点像桃。也曾纳闷过,这是棵什么花呢?只有一茎敦敦实实的根牢牢地盘踞在花盆,主干、枝杈悉数伸展于盆外的空间。我以为它是没人管长斜了,也曾瞬间闪过为其“斫直、删密、斫正”的愚蠢念头。不过,我对花卉素不挑剔,向来只要有绿色即为满足,开不开花不大要紧。在我写作读书间隙,看上几眼,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就行。况且它给我总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花盆精致,白质蓝花,配以古拙的题字,干的造型好像生于山崖,因山势而长,粗壮遒劲,凛然洒脱。每天喝剩下的茶根,顺手倒与它,既省事,又算给它施以一点滋溉的义务。

我并没确认它是什么花。冬天到了,供起了暖气,室内煦暖如春,像往常一样,当我下意识地一瞥窗台时,忽然发现那盆花不见了。后来在阳台上找到了它,叶落尽了,因为它的干大幅度倾斜,竟无一片叶落在盆里,更显出它的光秃与苍凉。我疑心,它是不是枯死了。不过,也更显得它绛紫色身躯的质朴与伟岸。花是由妻管的,细致而耐心,也似乎掌握了一些花的习性,在我家的花都能尽享天年。我粗粗拉拉,只是在其开放时才一改漫不经心的习惯,专注地欣赏一番并对其色其香赞赏一阵,惟此时,才对妻为之付出的劳动而暗暗产生些许钦敬。

就在数九严寒的冬季,在妻的引荐下,我竟窥见它滋长了细小如米粒般的蓓蕾,一粒粒,一簇簇,鼓鼓的。我便对它油然而生敬意:面对冷冽,并不脆弱,并不苍白,没有滞涩窒闷,而保持清醒的姿态,冷静地孕育自身潜蕴的生机。就凭这点,就当尊它为生命的强者。

但我却一直纳闷,怎么老让它在没有暖气的阳台冻着呢?

正月,春寒料峭,时不时还下一场又一场或纷纷扬扬或零零散散的雪。忽一日,外边飘着袅袅婷婷的雪花,无意间去阳台,却发现有一个诱人的亮点,霎时攫住了我的眼光、我的躯体、我的心灵,那株倾斜的粗皴枝干的第一个杈间,竟然绽开了一朵艳丽无比的奇花。

哟,梅花!

我好惊喜。这是怎样的一朵花呢?外形小、柔、细、静,如碟,如盅,如盏,颜色也独有其美,比紫淡,比红浅,比粉重,洋溢着鲜明性、纯洁性,不染一点瑕疵,娇艳如霞,清淡如水,悠闲自在,宁静恬舒。花儿由叶儿托扶着,簇拥着,环抱着,花瓣儿与叶儿一般大,层层叠叠,密密簇簇,亲昵,融洽,细细的一束束的花蕊亭亭玉立于花朵中间,玲珑剔透。整个花朵娇嫩得如一棵刚刚拱出地面、沐浴着细雨的幼芽,活泼得像一只新孵出的雉鸟,向着阳光声声呢喃,像一枚小巧别致的铜铃,像“飞雪迎春到”的使者,摇醒了心灵的梦幻,悄然送来了姹紫嫣红的春天的信息。

我良久伫立于花前,读着新绽的梅花,吟诵着龚自珍关于梅的描写:“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梅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对梅有了较理性的认识。

美是和谐。美之欹、之疏、之曲,正是不对称的对称,不平衡的平衡;正是没有秩序的秩序,没有比例的比例。脱俗才美。是花儿,就要按自己的意愿去开;是鸟儿,就要按自己的意愿去飞。不赶时髦,不凑热闹,按自己的取向、定位,生存,生活,坚定地证明自己的道德观、人生观。

我为它的风骨与锐气而肃然起敬!

“梅花香自苦寒来”,逼近细闻,还真有一股不绝如缕的优雅而清新的香气呢!也许受这一缕淡淡的清香所启迪,我想,“言之无文,行之不远”,写作要靠属于自己的个性和灵性,也要靠文采,更离不开锲而不舍的执着精神与坚韧不拔的毅力啊!我急忙搬起花盆,向我的小小书房走去,让她伴我写作,滋润我的灵魂,美化我的文字。正在客厅看报的妻笑吟吟地说:“往哪搬?你不知道梅花喜冷怕热么?书呆子!”

乖乖地放回原处。爱,在心底,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厮守!

写作闲暇,我总是毕恭毕敬地审视与欣赏那一盆次第开放的梅花。有几次夜里,我还悄悄地爬起,偷瞥它几眼呢。

梅花哟,但觉相识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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