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与理想

作者: 胡炎2017年04月14日来源: 邢台日报抒情散文

长假首日,大风不期而至。满世界的喧响,昭示了它的威猛与力度。我本懒散,这个不速之客的光临,正好给了我深居简出的借口。我把自己静静地放置在水平线上,让立体的生活淡静下来。

可以想象,公路、铁路、水路、空路,每一条交通线上,久违自由的人们御风而行,奔赴天南海北。那些魂牵梦绕的景点,不仅是自然界天生丽质的宠儿,更是他们锁在生命密室里的心灵镜像。他们披星戴月,不过是为了和自己的心灵拥抱。而对于时间和生命的自由掌控,是更接近本质的幸福

其实,我和他们一样,让自己躺在清宁的光阴里,和大风肆虐的世界暂时隔离,同样是一种对自由的处理方式。时间似乎停滞了,所有来自心灵外部的安排,像一副生锈的盔甲被搁置一旁。一个人,当生活的方式与节奏、思考的空间与纬度完全由自己把握,你才会感觉到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灵魂、那个真正的“自我”。

身体安静的时候,心往往走得最远。我可以到达任何一个心向往之的地方,包括那些隐密的乐园、思念的幽径、诗意的枫林和预约的黄昏。我可以牵着思想的飘带沿着历史的河道溯流而上,与诸子百家论道;可以挽着那双被情感无数次漂洗和雕琢的玉手,漫步在红尘无法染指的云上琼阁、月下莲池;可以摘星为炬,酿雨为酒,在幽冥的夜色里与俯仰歌哭的游魂对饮,听他们有关命运的感怀……

婆娑世界,所有行走的灵魂,无非是一场梦想之旅。没有真正的圆梦,只有阶段性的梦圆。如同此时穿梭于路上的人们,圆了一个景点,再圆下一个景点;一梦成真,别梦再生。而一俟时间的缰绳将他们牵回既定的轨迹,梦便仿若一片饥渴的田园,焦灼地等待下一场自由的轮回

我们都是梦想者,甚至是偶尔挑战宿命的梦游者,但我们常常混淆了梦想的终极——那凌翔于生命之上、对接于心灵之岸、融汇于灵魂之躯的大美:理想

梦想如一幅斑斓的油画,繁华、绮丽。

理想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简静、悠远。

梦想更接近现实,如春华秋实,只隔了一个夏天距离

理想直达灵魂,如山中栽月,是生命遥望心灵栖居的空灵意象。

梦想是开在红尘里的花:财富、名望、地位,这些众生皓首追逐的事业,是具象而功利的梦想。

浪漫牵手、缠绵的甜蜜,这般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是醉人而美丽的梦想。

松之傲岸、梅之清绝、兰之淡雅、竹之操节、菊之隐逸,一旦外化为流光溢彩的人格塑造,便成为贴着“孤高”标签却并非超拔的梦想。

而理想呢?如果说功利的生命价值如同挺拔的云杉,追求的是立于红尘的高度,那么理想则是金秋低首的谷穗,以深沉的感恩沉默的回馈丰盈忘我的情怀。心中无我,超越个人功利主义,理想才不会触礁沉没。

爱情亦然。沉湎于耳鬓厮磨的情感抚慰和肉体欢悦,失去了本真的两心相牵、两情相许,经不起时光拉长的两心相守和空间隔离的两心同脉,敌不过命运沉浮的甘苦与共和风雨砥砺的相濡以沫,便难免苍白失色甚至劳燕分飞的结局。理想,是以爱铭志、生死不渝的不离不弃。

气节同样如此。松、竹、梅、兰、菊,不过是外化的人格造型,有着遗世独立的刻意和风姿脱俗的自恋。真正的气节,未必孤高清寒,未必落落寡合,未必我行我素,未必标新立异。品之高、心之洁、性之真,当是身在红尘泥沼、心在净水出尘的莲,不避尘世喧嚣、不敛生命风情,绿得大气,白得素雅,红得惊艳,不妖不俗,不卑不亢。繁华落尽,生命之根又化腐朽为神奇,在深深泥污中结出莹白的莲藕,正如诗中所云:“身处污泥未染泥,白茎埋地没人知。生机红绿清澄里,不待风来香满池。”那一条条圆圆的“走廊”,岂非生命练达、风骨出世的灵魂通道?

带着梦想上路,我们都是心灵的漫游者。一如此时,风在路上,人在路上,心在路上。走向梦想,超越梦想,与生命交谈,与心灵相拥,与灵魂牵手,立“无我”之志,执刻骨之情,守“本我”之节,方无悔平生,无憾时光,即令在梦想中倒下,却在理想中站立。

美好永远是心灵的修为和精神的朝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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