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元宵节

作者: 陈栋林2017年04月21日来源: 云南网散文随笔

小时候过元宵节,村里的活动没多少花样,不像现在这样——猜灯谜、踩高跷、扭秧歌、舞狮子、跑旱船——花样多得很。当年甚至根本没听说吃元宵这码事,更谈不上真的享用了。但是,并不是说儿时的元宵节过得不开心,恰恰相反,可以说别有韵味。

那时候家里很穷,以至于父母舍不得拿出或者根本没有钱给我买一只玻璃纸花灯。于是,父亲就亲自动手给我制作萝卜灯。从地窖里选一只粗壮的红萝卜,用小刀削平两头,在细的一头挖洞,除另一头留着厚厚的底子外,内里全部掏空,成为桶状;在一块小木板上钉一个小铁钉,让铁钉透过木板露出一截;再用细铁丝在木板上扎一个支架,并围着支架糊一层粉连纸;下一道工序,就是将大姐用红纸剪的喜鹊贴在外面,再在支架上固定一根细长的木棍;最后,将萝卜桶的底部插在透过小木板露出的钉子尖上,往萝卜桶里倒上煤油,放进用棉线搓成的灯芯,再点着,萝卜灯就制作完成了。

我拎着父亲制作的灯笼出去,胡同里已人影攒动,叫喊声、嬉闹声此起彼伏。小伙伴们大多拎着自制的“土灯笼”,有麦秸灯、面灯、竹笼灯,有用玻璃瓶制成的瓶子灯,还有跟我的差不多的萝卜灯,简直五花八门。也有许多孩子拎着买来的玻璃纸灯,看起来精致又漂亮。这让我们这些拎着“土灯笼”的孩子羡慕得不得了。

我说山子的玻璃纸灯真漂亮,他却赞叹我的萝卜灯更好玩。两人犹豫半天,终于都憋不住,不约而同地提出要交换。可是,在灯笼马上要出手的那一瞬间,我却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最终,我没同意。冥冥中,一种对那萝卜灯异常珍爱的情愫揪住我的心,让我难以割舍;我觉得这萝卜灯才是自己的,还是自己的更好。

有的家伙专爱恶作剧,先是若无其事地走到别人跟前,突然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说:“啊哟,快看你灯底下有个啥?”听者赶紧托起灯的底部看,没承想,灯火就把灯罩给燃着了。好端端的灯,瞬时化为灰烬。灯的主人傻了眼,撇撇嘴想哭又忍住,气呼呼地说一句“我叫我爹来揍你”,然后终于放开声哇哇大哭着往家跑去。

当然,从没见过有谁的父亲来揍哪一个小伙伴,倒是听有的父亲或母亲哄自己的孩子说:“烧了好,火苗那么旺,那是喜气冲天啊!”

的元宵节是最美的。星星点点的灯火中,雪花纷纷扬扬。不一会儿,我们的衣服上,帽子上,就会堆满了雪,变成一个个小雪人。地上的雪辉映着灯光,四下里更加通亮。我们把灯笼放在一边,或者挂在杈上,然后齐心协力堆雪人。忙活半天,浑身热气腾腾,一起挑着灯笼围着那雪人蹦着、跳着、叫着、笑着,仿佛我们的欢乐多得满世界都盛不下了。而那雪人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好像童话里的仙者。

磨坊和碾棚是必去的地方。大人们很认真地告诉我们说,元宵夜举着灯笼去磨坊和碾棚里,会有好运气,能在里面找到神仙送来的金元宝。可是,金元宝从来没找到,倒是好几次不小心踩了牛粪。于是大人们又说:小孩儿正月十五晚上踩牛粪好,长命百岁长得壮——反正让他们一说,无论怎么样都是好的。

家乡有正月十五“叫媳妇”的风俗。所谓“叫媳妇”,就是如果哪家的小伙子定了亲,在儿媳正式过门儿之前,趁过节先请到家里来住几天。“叫媳妇”的由头是趁着元宵节来看灯、看热闹,实际是为了加深男女双方的感情

那年,听说邻居大哥哥拴宝把未来的媳妇接来了,我们几个小伙伴就前去他家探看。可是,那姑娘太害羞,闻声早躲了起来,任凭我们在大门口探头探脑、咋咋呼呼,她就是不肯露面。过了好大一阵子,拴宝突然从屋里跳将出来,明明脸上泛着美滋滋的笑,却又故意使劲憋着,假装虎着脸说:“去去去,有什么好看的,回家看自个儿的媳妇去!”我们被赶了出来,却意犹未尽,又冲进他家院子。如此三番五次,拴宝不胜其扰,最终只好让那姑娘在堂屋门口闪了一下。虽然就那么倏忽一闪,我们却好像打了大胜仗,心满意足地、大呼小叫着散去了。

也有小伙伴好像动了心,回家后,吵吵嚷嚷追着母亲讨要媳妇。他的母亲则吟吟一笑,然后弯下腰柔柔地“呸”一声,说:“丢不丢啊,这么一丁点儿的小屁孩,还没长得跟人一样大,就迷上了媳妇!”

如今,我已经年过半百了,虽然现在的元宵节更加多姿多彩,但还是不知不觉地沉浸在对儿时元宵节点点滴滴的回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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