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作者: 刘乙苏2017年05月02日来源: 邢台日报抒情散文

还有什么能比更能使人眷恋神往呢?牵着那根流年的游思,我常常追寻故乡的模样。

那个美丽的小山村,早在七十年代初便随着朱庄水库的修建销声匿迹,依稀可辨的只是库水消落后的残垣断壁。然而,浓浓的乡愁,让我怎么都不会忘记用土坯和石头垒成的原始村落,和在那里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父老乡亲。

小村坐北朝南,背山面水,呈北高南低状。东西一道长街,宽窄不一,顺势伸曲,宽处不过二十米,窄处也就十米左右。大小不一的四合院儿紧密连在一起。三条小巷将街北分成四截儿,街和小巷全用碎石铺就。位居最高当属正中那条小巷尽头的院落,得上二十五级石阶才能登上小院儿。小院儿的主人甚是讲究,平整干净的四合院儿一年四季花木葱茏,挨墙根儿有两株石榴,到了五月,花红似火,院内生机盎然环境宜人,我本家的叔叔一家住在这里。村里北面主房之上绝大部分都有阁楼,经过木制楼梯可登上楼。有的为了美观方便,干脆将楼梯修成背面封闭状,搭在屋顶。屋顶设楼口,从屋里可以直接上阁楼。

难忘的是村西那条小巷尽头的四合院儿,还有那小院儿里两间没有窗户的北屋,和从小屋里传出纺车的嗡嗡声。我似乎看到了母亲透过油灯昏暗光亮映在墙上的疲惫。我想着那条占去小屋一多半儿的土坯大通炕,想着兄弟姐妹五个怎样地趴在枕边,从父母有趣的故事里,懂了许多做人的道理。看着父亲坐在一把老式木制圈椅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并不时地将烟锅儿里的灰磕在鞋底上的样子。那里有我们童年记忆,有父母的影子,有家的味道,有从此留下的不变亲情,有我们对亲人的不尽思念

巷口有株足够三人合抱的大槐树,每到夏天,枝繁叶茂,浓浓绿荫诱动街坊四邻的婶子嫂嫂们到这里搓麻绳、纳鞋底儿。她们一边说笑,一边拉着长长的绳子,顶针和针锤在一上一下的针脚间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上了年纪的奶奶会一天不落地坐在树下那块足有五百斤重的巨石上乘凉,听着村里村外事,看着南来北往人。

街南房屋分散,经过两道石阶和一道百米长的石砌斜坡可通往那里。街南的西南角儿有几片空地,村里的石碾石磨大都集中在这里。一年到头,日月星辰,磨飞碾转,昼夜不停。吆喝牲畜声,碾磨的吱扭声夹杂着几声狗吠一直响到深夜。我们家人多,那时几乎每天要和碾磨打交道。

忘不了小村西南角儿那口水深只有三米的甜水井。从井口到水面用一根扁担再挂上一米长的木钩便可打水。奇怪的是,村里四百多口人,无论怎样用水,水总是那么深,不见长高,也不见下落。相传我村白世荣卖酒,只有掺上一多半这口井的水,才能成为上等的好酒。从我记事起,井水冬日腾腾冒着热气,村里的妇女们洗衣洗菜全来这里。夏天井水甜滋滋的冰凉爽口,渴了拿起水瓢咕咚咕咚喝个痛快,全然不会闹肚子。我奶奶活了一百多岁,没有用过暖水瓶,一年四季喝凉水,连个药片儿都没吃过。村里人长寿者居多,我想一定和这口井有关。

春天的故乡最为美丽。万物复苏,大地一片生机。小村背靠柏树林,满眼嫩绿青翠欲滴。诸多候鸟归来,叽叽喳喳,放开歌喉,唱着季节的更替。村边杨柳吐絮,微风吹来,掠过树梢,伴着淡淡草香拂面擦肩四散飘逸,整个小村也跟着清新起来。清晨的农舍炊烟四起,袅袅渺渺,徐徐上升,向着蔚蓝的天空,向着团簇的白云。地下成群的牛羊,撒着欢儿,顺着小道奔往绿草如茵的田野。

村边有条足有六里长的泉水河,河水早已解冻,从南北两条深沟或急或缓潺潺流淌,有时钻过石缝,有时经过草丛,有时上了石崖飞瀑四溅,主流却不断发出啪啪的响声。石崖下已成水潭,潭中有一巨石,经常年累月瀑水的冲刷,已将巨石砸出锅样的石坑,酷似一轮满月在水中晃动。从深沟两边山坡刮来的残枝败叶落在小河中,这水便有了阻力,咕嘟咕嘟冒出一堆的白沫,打着旋儿缓缓向前,到了村边便成为清清流泉了。村里的姑娘大嫂们或挎个篮子,或端上脸盆来到河边,随便搬块捶板石,举起棒槌,一边侃侃而谈一边捶洗衣服。对面的回音壁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和啪啪的棒槌声。

放眼远眺是五梅川大河,隐隐约约可听到哗哗水声。一望无际的沙滩在阳光照耀下一闪一闪发着刺眼的白光,乍一看去,像是一片银波闪闪的大海。小村四周是一座挨一座披着绿装的小山包,间或泛出一簇簇野迎春来,将小村装点得繁茂鲜活。

在我灵魂深处,没有什么可与故乡媲美。那种自然的美眷顾着小村的每一个人。那时的故乡没有增白剂,没有瘦肉精,没有农药残留,也没有假冒伪劣和添加剂。那种纯净质朴的田园生活,真的让人十分留恋。那种天、地、人合一的自然之美,又往往给人一种情景交融的精神和艺术享受。

我爱生我养我的故乡,爱小巷尽头那座四合院儿,爱小院儿里那个没有窗户的北屋,爱村边的甜水井和那条四季流淌的泉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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