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落叶

傍晚从公交车上下来，沿着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街道慢慢走着。入冬的寒风如期而至，刺痛儿童幼嫩的肌肤，撩起美女雅致的裙角，飘过高楼大厦，掠过湖泊小溪，卷起成千上万的落叶，一幅下笔浓烈和沉重的城市画卷慢慢清晰起来。

在这个时候，车流量慢慢大起来，眼花缭乱的人群多起来，我的视线却落在了一种颜色上，环卫工人身上穿戴的黄色衣物。环卫工人眼下的工作是清扫路边凋零的落叶，而满地金黄色的落叶似乎不愿意随着环卫工人的扫帚进入垃圾车，宁愿让风吹了一遍又一遍，宁愿与“落叶族”散了一次又一次。道路两旁的落叶借着韵白的天色，不但不是垃圾，恰似一幕沉睡年久的历史，悲凉而又奇妙，怎舍得它黯然消迹。风一阵阵来袭，落叶任意翻腾，那景象让人回想起游子临别前艰难前行的脚步，又好像一对有情人挥别时依依不舍的留恋，或者夫妻之间不愉快的打闹，更像是朋友多年以后瞬间仇视起来的争斗，总之，难以让这座喧嚣的城市有精彩的艺术呈现。

仰望天空，天空像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河，镶嵌在两排大树之中。此时，眼中的景色似乎沉浸在一片海底世界，有来往的车辆，有拥挤的公交站台，有熙熙攘攘的风声，有稀稀疏疏的人群，唯独缺少的就是暮色中那一缕金光闪烁的夕阳。在这片海底世界里，应该会遇到或者已经拥有珍贵的海底生物，可是突然没有了这些生物的踪迹，难道匿藏起来了，还是它根本就没有真正走进你的珍藏馆？在这个显露形态各异的风情世界里，那种自以为经过了时间流淌的土地，应当肥沃，阳光雨水充沛，谁能预料到长出来的庄稼，竟然收成不容乐观。后来发现，是那个种庄稼的人没有时常来修整、施肥，只是等待大雨将至或者害虫肆意破坏的时候，才急忙赶来填填补补。待到收割时，明明知道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然灰烬，却故作空穴来风邀来很多人帮忙，甚至不忽略机械化的手段。到最后，一切都是徒劳的，苍凉的，留下的不知道是土地的悲哀，还是心灵的悲哀。

遗憾的是，这片土地无法闲置，来年春天还是要播种，意味着很多环节和程序继续重复。

从身边轻轻落下一片枯黄的叶子，掉落在地上，被风吹走。在这时候，落叶归根几乎成为了一种谎言和无奈，原本就应该回到土地怀抱的落叶，竟然无处躲藏，被风吹乱。在这时候，落叶归根更是一种期许和怀念，原本就应该亲吻土地的落叶，已经被厚厚的坚实的路面隔绝开来，被风吹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落叶早已没有了岁月的标签，任你怎么寻觅它，它已经迷失在不归的路途中。现在，眼前所有的落叶开始囚禁于环卫工人的垃圾箱中，在他们眼里，是垃圾，可在我眼里，那是一幅不用添加任何艺术形式和色调的自然风景图，动静结合且想象万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旁的灯光亮了起来。一束束昏黄的街灯打在落叶身上，越发增添了落叶本身的色调，越发让人感觉它们离去的忧伤。原本只有几分钟可以到达的目的地，我却用了很长的时间在行走，走走停停，看看想想，停停走走，只想认认真真看一回这一直被路人忽略的夜晚和忧伤，只愿轻轻松松听一回这一直被喇叭声覆盖的落叶落地的声音，不肯回到目的地开始一场艰难的叙旧。

这场叙旧就像城市的落叶，是要继续给这座城市做装扮，还是要走进环卫工人的垃圾车，某种命运的归宿不可避免。既然不可避免，就迟迟到达目的地，缩短叙旧的分分秒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