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香椿树

作者: 红精灵诗歌2017年05月08日散文随笔

记得小时候,我们家门前有两棵香椿

每到春天,那嫩绿透着红色的嫩芽经过小哥哥的巧手加工,或炒,或蒸,或者的用细盐腌制,都是一股清新的味道。不管是食客,还是虔诚的佛教圣徒,只要是闻到这个味道,都会忍不住流出馋虫。

据说这两棵香椿树,是小哥哥一次外出带回来的,起初是不起眼的两棵幼苗,小哥哥说他也是闻到那种大大方方的香气,被吸引过去的。就挖了带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小哥哥从那里学会培育香椿树,在他耐心的伺候下,从原来不经意的两棵幼苗,发疯似的往上窜。

我喜欢闻香椿那种大大方方的清香,隔着院子香味就会毫不吝啬的弥漫出来,那扑面而来的清香,总是引诱我,不由自主的想去嗅一嗅。四五岁的我,总是缠着小哥哥,给我讲故事,讲有关于大自然秘密,更多时候,我缠着他帮我和香椿树比高低。让他帮我在树干上划线,想要快一点高过它去。

在我的记忆中,在贫困的生活中,黑黑的小哥哥会唱歌,会唱戏。经常拎着家里的破洗脸盆围着院子内的香椿树,敲着脸盆蹦蹦跳跳唱京剧,豫剧,还唱信天游等。记忆最深的那次,是小哥哥在树下唱的那段:洗脸盆,梨花镜……

小哥哥喜欢唱歌,喜欢唱戏,喜欢围着他的香椿树唱啊,跳啊,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他用自己的方式,带给我们数不清的欢乐开心。每次小哥哥,都能带给大家伙,不一样的欢喜。偶尔,我也会看到小哥哥,呆呆的望着门前的香椿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香椿树,在小哥哥的伺候下,逐渐高大粗壮起来。每年春天,那些嫩绿泛红的小芽迫不及待的冒出来,我就围着它转,想闻到那个香香的味道,想吃各种经过小哥哥采摘加工的美味。那时候父母多病,我们姊妹几个都是美人管的野孩子,天天跟着小哥哥屁股后面,等着他像父母一样给我们弄吃的,喝的。

香椿树一天天长大,小哥哥抱着它的躯干,像是抱着新娶的新娘子。我依然关心我的个子,时不时都会跑到树下,去和香椿树比高低。很多次我都撵着追问小哥哥,香椿树会不会一直长高,长到月亮上去,小哥哥总是说,能啊,等你长大了,我就送你上去找嫦娥姐姐

有一年冬天,小哥哥突发奇想,想要做香椿蛋。香椿也能下蛋,我真的很好奇,天天跟着小哥哥的后面,看他把鸡蛋小心翼翼敲破,把里面的蛋液慢慢流出来,然后把鸡蛋壳小心翼翼挂在香椿树的枝头,在风的吹拂下,一晃一晃,甚是稀奇。邻居们都说他脑袋里,真是稀奇古怪的法子,一波多过一波,但是大多都是赞许。

很多时候,我都围着这两棵香椿树,一个个的数,枝头上的香椿蛋,小哥哥还用彩色的笔给它们画上各种笑脸,让我禁不住每天都扬起脸,跟着它们的舞姿,看它们在风中表演各种滑稽的剧目。还有时候,我都让小哥哥搬来高高的凳子,我站上去一遍遍抚摸洁白的蛋壳,对着上面的各种人物花鸟做鬼脸。

第二年的春天,香椿又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小哥哥时不时摘下那些蛋壳,看看香椿芽的长势,每天小哥哥都手舞足蹈的告诉全家他的香椿蛋一天一个样子。过了些天,小哥哥带着我,把这些香椿蛋一一采摘下来,自己留了一部分,其余的都送给了周围的邻居。那躺在鸡蛋壳中的嫩绿,抱成一团团,像是一个个可爱至极的孩子。这年春天香椿蛋的香椿,真是别样的味道,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香椿。

幸福就在这年戛然而止,那年的春末夏初,在地里干活的小哥哥,突然病倒了。送到医院以后,医生束手无策,绝望的家人把小哥哥拉回来,到家的时候他的舌头就已经硬了,只是眼睛还转动着。老家风俗,没结婚的人去世,是不能进家门的,小哥哥被放在屋子外面的香椿树下,那天的黄昏,如同血泪染成。

天还没完全黑透,小哥哥已经走完了他的十八岁人生,他最后的眼神正对着他喜爱的香椿树。全家人流干眼泪,连夜把小哥哥葬在村南的祖坟,一同移植过去的还有那两棵香椿树。从那以后,全家人都拒绝再吃香椿,每年的清明时节,香椿露出嫩芽,我们都会把香椿放到小哥哥的坟前,带去我们的思念

小哥哥去世,对全家人的打击非常大,特别是父母亲,一下子双双病倒,再也没有好起来,一直到临终,母亲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小哥哥去世的第三年,听人说邻县有个人,长得像极了小哥哥,我们姊妹几个走了一天半,去找那个像是小哥哥的人,明知道不是,可是我们就是要去看看,那怕远远的看一眼也行。我们的脚上都走出血泡,也没找到那个像是小哥哥的人。

三十多年过去了,每逢香椿上市,我都会不由自主想起小哥哥,想起小时候的两棵香椿树,想起小哥哥敲着洗脸盆唱戏,带给我们的快乐,想起他的声音,仿佛小哥哥还活着,只是没在我们身边,在我们不知道的地点,开心快乐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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