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地果莲

作者: 王金平2017年05月10日来源: 邢台日报散文随笔

连阴雨。

星期天晌午,雨停了下来,我正不知道后晌干啥,刚林找我来了。刚林说,咱去。

那年,我11岁。

记得很清楚,我家房前有一条小河,院北边有一座小桥,院南边街道里,也有一座小桥,我家的院门朝南开。

见刚林手里掂一个小铝盆,我也从柜顶上掂一个。我们穿过北边小桥,沿小路上了材脑。

洋槐树、柏树还有茅草、圪针上,挂满了比珍珠还要透亮的水珠,微风一吹,一阵噼里啪啦地响,那些水珠就藏了起来。有些坑洼的地方,积了一汪雨水。地上虽然有些湿,但不算太泥泞。正是暑季,脚上穿着露脚趾露脚跟的塑料凉鞋。

山坡上,除了生长植物的地表,蒙一层略黑的土,半埋半露的石头上,爬满了石花。

我在一片斜坡的小洼里,发现了一块地果莲。它静静地爬在那里,扁平扩展成表面波状,橄榄颜色。地果莲,也叫地皮菜、地衣、地耳、地木耳,样子像泡软的黑木耳。其实它和黑木耳差不多,也属菌藻类。当然,那会儿根本不知道啥叫黑木耳,也不知道它的其它名字。

地果莲分不出根、茎、叶,无花无果,是一种真菌和藻类结合的共生植物,多生在潮湿的土壤表面和静水中。在太行山腹地,夏天雨后湿地上最常见。

我和刚林一人把一片,从南朝北走。我们不时地发现,不时弯腰将它拾起。在材树脑山梁中间地段,我发现了一片稠密的地果莲,在茅草与茅草之间的土洼里,一簇簇、一朵朵,黑里透绿,软软地铺在地上,水灵灵,嫩生生,肥实、润泽、滑溜,铜钱一般大。我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刚林。刚林走过来,不住地说,就是,就是。说完,他也弯腰捡起来。

串完材树脑,穿过槐树页,又上了黑脑山。在黑脑山一块半埋半露的大红石头周围,又发现了不少地果莲,茶褐色。我俩都捡了半铝盆,高高兴兴地打道回府。

娘见我捡回恁多,也格外高兴。洗了几遍,特别是粘连在上面的草和小石子,清洗起来比较费劲。回去后,我用猪油炒了炒。晚饭时,我、三哥、金梅、铁梅和娘,喝着豆磨饭,用玉茭面饼子就着炒地果莲,美美地享受了一回。它像粉皮那么软,比粉皮脆,润而不滞,滑而不腻,清新爽口。

实际上,地果莲的吃法很多,炒、馏、烩、凉拌、作羹均可。可荤可素。它以鸡汤下食,滑脆鲜美,味佳甘香。但在那些粮食缺乏的年代,是不会有恁多讲究的,只要能喂饱肚子,就会拿来吃,从不管营养价值如何。

其实,地果莲的营养价值很高。它含蛋白质、糖类、矿物质、维生素、蓝藻素及钙、磷、铁等各种营养成分,尤其含钙特多,比黑木耳不相上下,甚至更强一些。

村里有人还用它治病。小梁被铁锅烫伤了胳膊,几天后流水化脓,疼痛难忍,不知他家大人在哪里得到一个偏方,便在雨后捡了些地果莲,支砂锅小火焙干,拿小擀杖擀成面,调菜籽油抹在伤口,用棉布包扎。5天后伤口发痒,20天痊愈。

在南朝齐梁时期,名医陶弘景已经以“地耳”之名将它载入《名医别录》。宋代着名诗人、山谷道人黄庭坚,曾写《绿菜赞》来加以赞美。南宋朱弁有“地菜方为九夏珍”的诗句。晚清薛宝辰的《素食说略》上,有“取细如小米粒者,以水发开,沥去水,以高汤煨之,甚清腴。余每以小豆腐丁加入,以柔配柔,以黑间白,既可口,亦美观也”。地果莲曾作为贡品,充作御膳。溥仪所着《我的前半生》中也有记述。

真正认识地果莲,是后来的事。当时,只懂得它能吃。每年雨后,都和伙伴们到山上捡。如果捡的多,回去将杂物漂洗干净,现吃一些,留下的晾干,存在瓦缸里,随吃随泡。假如雨过天晴,太阳一晒,地皮上肥润的褐色地果莲,就会迅速干缩,颜色变淡,就和地皮的泥土一样。也许,它和万物相同,遵循着一个规律,那就是来自泥土,最后又归于泥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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