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柳初绿时

作者: 刘彦齐2017年05月10日来源: 邢台日报散文随笔

民谚道:“七九、八九,沿河看柳。”将柳视为冬春交接处的一位“使者”,或许便由之而“敲定”了。由于南北方气候的差异,才有了“七九”或“八九”这样两可之间时间上的“含糊性”吧。沿河看柳一语,更有一种动感的神韵在了。汉语之精炼与传神,于兹可见。

沿河而栽,人们踏上堤岸,在“春风又绿江南岸”的一派浓浓春色中行走,喜悦之情固不待言,而在春来得迟些的北国,人们在急切盼待的心情中走到岸边,一旦窥得了柳条上一点点春的信息,那种心情又是一番意趣。因而“沿河看柳”所包容的想象空间,是相当大的。

春日的雨,细若游丝,烟一般笼着堤岸、梦一般缠绕在冬眠已久的柳树枝条之上,那枝条便有了悄然返青的润湿之感,并有柔黄的嫩芽随之而生,杨柳岸便在骤然间披上了淡淡的绿。杨柳也许是树木中最具女性之青春美的一族,清清淡淡的色调,丝丝缕缕的飘拂,有一种天生的柔情在招摇。《诗经·小雅》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这两句无限深情的诗,成为千百年来人们寄情于柳、借柳抒情经典。也许,将其视为东方性格的某种传神性概括,也不无道理。

古城长安的灞水桥边,是古人送别的地方,那里种满了伤别的柳。李白吟道“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这一种天真的“曲笔”,写尽了人间别离的无奈,也为折柳送别的习俗,烙下了无可更易的标记。柳条柔软,柳丝绵长,当它拂着离人的肩背,或是执于送行人的手中,自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怀流露,胜过万千话语。刘禹锡写过许多咏柳诗,题之为“杨柳枝词”,“长安陌上无穷树,惟有垂柳管别离”,指的也是灞桥柳吧?

李贺的《致酒行》中亦有“折柳”故事:“主父西游困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主父指汉武帝时的名人主父偃,他久游不归,家人怀念,将门前的柳枝折而又折。在这里,折柳已由“送别”延伸到“怀人”,情更深了一层。

中国的古城无不植柳,中国的诗人无不咏柳,几乎成了通例。杭州的西湖上是岸柳成行的,白居易在杭州为官时,写过《钱塘湖春行》:“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白沙堤在杭州西城外,近孤山。韦庄的《台城》写的是南京玄武湖:“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这和李商隐的《隋宫》近似,都有种怀古的悠思因柳而生。李诗云“于今腐草为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隋炀帝在扬州开运河,筑隋堤,那长长的堤岸上垂柳依依,竟成了昏鸦们的出入之所,便有一种反讽的意味隐于其间了。

多年前,我在河街那一溜高大的垂杨树下久久地徘徊流连。从柳丝间掠过的那一缕春风仿佛比别处更多了一脉暖意,每当忆及,似还有点点余温,在心头密藏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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