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

作者: 郝红霞2017年05月18日来源: 邢台日报优美散文

窗外,天色逐渐变得昏暗、低沉起来,雨声渐起,节奏缓慢、美妙渐入佳境,似乎在等故人归来听雨声。我卧床侧耳听雨与天的私语,昨晚无铁马冰河入梦来,亦无黄梁美梦不觉醒,只偶感有淡淡的凉意浸入室内。今晨,想起唐代诗人王建的诗“半夜思家睡里愁,雨声落落屋檐头。”这场雨纯洁无暇掀起我的心灵之舞,撩动了想念老家老屋檐的一丝哀愁。

雨在荒芜干渴的土地上辗转成了歌。我想穿一双流苏雕花的鞋子跑向故乡,躲在陈旧斑斑的屋檐下看雨、听雨,屋檐是美丽的瑶琴,滴滴答答的雨滴慢慢地演奏了美妙的琴音,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年华的诗句闪耀了最美的光阴如沙漏。我的最美的光阴在此黯淡沉默了几十年。屋檐下依旧驻着旧时的堂前燕,呢喃低语谈论那南方的华丽之旅。巢穴依然安稳、温馨,丝丝的新鲜的泥土味道,淡淡的、甜甜的野草味道飘荡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那些娇柔的雏燕从巢穴中探出憨厚可爱的小脑袋,燕子妈黑色的羽翼箭一般地划过天空,静卧在巢穴里的小燕子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个个张着细长的嘴巴迫不及待地等着妈妈喂食。屋檐下流动的光阴依稀还在。我想甩动长发,让每一根发丝都染上旧时光的乐趣。

母亲总说,燕子是家鸟、益鸟,老家人都墨守成规地保护燕子。燕子家家入,杨花处处飞。燕子每年都会飞回北方的老家。柳絮浓成烟了,冰河融化了,燕子带回春暖花开的音讯,此家非彼家,她们有着准确、清晰的记忆,我怀疑去年离开的燕子是否又回家来。母亲不以为然地微笑道,谁能忘了家?难道燕子不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之美。山一程,水一程,迢迢千万里又觅旧人与旧事,就算老家的老屋檐染了一身沧桑的痕迹,屋漏,瓦裂,尘埃连连,也避不开燕子执着坚毅的目光。恋旧人,恋旧情,恋旧屋,恋一切曾经的沧海桑田。

七岁那年,雨天,村中来了照相的人,呦喝不断,引惹了一群孩子围观得水泄不通,我恳求母亲给我照张相。母亲面有难色,二元钱用来奢侈花费,毋庸置疑,她不舍得,我偷偷地哭,大姐命好在北京出生,墙上玻璃镜框里,她的百天照那么耀眼那么让我嫉妒。母亲不忍我的伤心,狠狠心拉着我去照相,我捋着湿润的短发,一身棉布小碎花衣裳,站在老屋檐下傻傻地笑,幸福地笑。记忆犹新的第一张照片定格在了七岁那年,老房子,旧屋檐,下雨天。光阴不顾我的眷恋与留恋,携着吾手狂奔了这么多年。她让我一路上经过爱情,获得友情拥抱亲情

屋檐下是我的家,住着我的爹娘,堆放着我喜欢的麦穗,金黄色的麦子摇曳了父母一眸子的幸福。我低着头、弯着腰割着麦子,这片撩人心动的金黄闪烁着我们的希望。风儿吹过,翩翩起舞的麦浪,此起彼伏海潮样,久久不息。姐姐总让我割阴凉处的麦子,我知道她怕我被晒黑。母亲心疼地为孩子们擦掉脸上的汗水。汗水沾湿了母亲乌黑的发丝,时不时理理纷乱的头发,母亲显得从容不迫,她好像在享受,在追求收获的光芒。我向麦浪深处走去,重重麦浪将我慢慢包围、淹没。我找不到回家的小径。

屋檐下的老屋内依然闪烁着不变的灯火,忽明忽暗。突然想起《致青春》中的对白,终有一天,你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可是,我想变成佛中的打坐,静静等待许多年,看看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屋檐轻轻遮住了我童年的样子,那些逝去的旧时光中,满载了回不去的叹息,只留下那些朋友单纯、善良、执着的友情,慢慢地变成理想中的那个人。

墨者说,等待,苍老的不是一个人的年龄,而是一个人的心。于是,我把自己曾经的梦埋葬在屋檐下,回家,总和母亲去看看老屋,寻觅童年的快乐和单纯,邻居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慈祥地笑,她和老伴守候自己的老屋许多年了,他们离不开老屋,林清玄文中写到,离家时,那些离别的小径上扬起了漫天的花,他心疼不已。我知道,文人是在心疼逝者如斯夫的时光。我和母亲也心疼不已,心疼离别、迁移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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