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河

作者: 韩凌云2017年05月22日来源: 邢台日报散文随笔

马上要惊蛰了,初春的七里河是静默的,尤其是在黄昏,一带河水像一个经了一场情事的姑娘,明眸中添了些沉稳和沧桑,容颜清减,叫人有些心疼。然而也会情不自禁生出赞叹:这姑娘先天的美人胚子,无论是丰满还是骨感,浓妆淡抹总是那么相宜。

下午,燕打来一个电话:“桃,三八节有一个跑步比赛,你要参加吗?”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参加啊。”燕是个极心细的人,她解释说:“是七公里的越野比赛,你要是确定了,我就给你报名了。”我说:“好啊!就当是一个锻炼身体的机会好了!”大概骨子里有运动细胞吧,我是一个极爱运动的人,做事情有一股猛猛的狠劲儿。高中时候,我不是学校运动队的,但是和那些“专业队员”一起参加地区中学生篮球赛。大学时候,我是学汉语言文学的,却代表学校参加了河北省大学生运动会。尽管成绩没得说——当然是很差——但是我都参与了。

下班回来和老公一说,老公也很支持:“你要参赛得赶紧锻炼啊!”之前的去年冬天,我和老公一直在坚持长跑,所以这个比赛只要不在乎成绩,应该没问题的。我说:“我今天跑着回去,从学校沿七里河大堤跑。”因为要跑步,所以下班后,换了运动装束,穿上了之前燕给我的一双运动鞋,这鞋子已经很旧了,但是穿起来特别舒服

这条路我和老公跑过。那时节路旁长满了野草,一种大棵的野草,茎有指头粗,一棵草上衍生出好多茎条,直直地向上长。没有人打理它,人们对它能生出的唯一念头就是:拔掉!但是它确实违背人的愿望,长得那么葱茏,几乎覆盖了整个路边。勤劳的人在路旁点种的西瓜、南瓜,都被这草淹没了。在这样早春寥落的的季节里跑步,目之所及皆是枯黄和冷褐色。这夏季里像强盗一样的野草,而今也到了穷途末路了,茎变得干瘪而轻脆,密密麻麻的叶子就跟被冬天吃了去一样,仅仅残存了几片。结的籽实黑黑的,都已被风干了。看到它忽然有一种很解气的感觉:“嘿嘿,你也有今天。”而且居然会想,有些势力,虽然你想除掉他,但是千万不可以着急,要等待机会。如果风头正劲,你动手就只会伤了自己;如果等到他自毁长成,到了末路再动手,就很轻而易举地制服他了。凡事都要讲究一个时机。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儿,一辆电动车载着两个人开了过去,留下一阵风和一句话:“锻炼呢。”没过多久,又有一个骑赛车的小伙过去了,也留下一阵风和一句话:“跑步呢。”这些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总之对我这个时节这个点儿跑步,大概都感到不可思议吧。我是慢跑,应该是有氧运动。因为脑部不缺氧,所以跑多久都不会累。我一路前进,身边的枯草断茎一路后退。忽然,我脑海里浮起一个镜头:一个人一路跑,一路跑。从衰草连天的冬天,跑进了姹紫嫣红的春天。跑过的不只是空间,还有时间。用足迹描绘的不只是一件事,而是流年。如果你止步不前,限在自己的忧伤和苦难的范畴里,你就永远走不出阴霾。但是只要你不断地前进,所有的忧伤和不快都会很快丢掉。忧伤永远追不上快乐的脚步。

白色的钢铁路大桥就在眼前了,桥下沉默的河水平静无澜,不悲不喜。因为雾霾看不到夕阳,也看不到晚霞铺满天空和河面的绮丽。整个七里河呈现给人们的只有冷静和理智。听说前段时间有个孩子为了救人淹死了。大家都在为他默哀,赞颂他。但据说,他救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精神病人。虽然知道生命是等值的,但还是忍不住为这花一般的少年惋惜。

七里河的冬天已经过去了,但是冬天的余味还在,色彩还是枯黄和褐色,尚未见一芽新翠。不过随着夜幕的降临,七里河的灯光亮了起来。从河的北岸向南岸望去,水光灯影里,隐约还有笙箫笛管不绝。斑斓的色彩从空中流向水面,静默的河水开始摇曳起了荡漾的情怀。抬头仰望,稀疏的枝条一根根指向天空。虽然失去了繁华,但是却让人看见了一种清整。寂寞的枝杈一点都不凌乱,像被谁梳理过的,静静地流淌在天空里。这是另一种美,一种萧疏寥落的美。我觉得所有的美都应该被描摹,我不会画画,所以我只能拿出手机来记录。在手机镜头里,我发现了另外一种奇异的现象。走向路灯,抬头拍照出来的效果是枯枝杈间,有一团璀璨的光,好像是从上长出来的。这效果是眼睛看不到的。此时的七里河静静地只有我一个人,也只有我一个人抬起头看到了这旖旎的光色。也许,生命里的美本就是一种独特的自我感受

有时候我在想:我要老去了么?就这样老去了么?叫我怎么甘心?

但是我还是会老去的,像这一堤两岸落尽叶子的树,我总要走进冬天,而且再也走不出来。马上就惊蛰了啊,惊蛰之后,花开燕来,莺飞蝶舞,这沉默的七里河就该进入喧闹的季节了吧。惊蛰是一个唤醒生命的时节,万物有灵,闻春而动。人呢,生命可以老去,但是心不可以老啊!容颜上唤不起新翠粉红,心里却依然可以春暖花开的呀。

背后是渐渐远去的七里河,我想这个春天会给每个人一个“惊蛰”,唤起心灵中沉睡的美丽,催发流年里沉淀的芬芳。生命会像这身后的风景,一季的积淀之后,愈加耐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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