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葆闲情看榴花

作者: 董华2017年07月15日来源: 贵州民族报散文随笔

郭沫若先生当年响应时代号召,欲在写诗上酬唱“双百方针”,发愿在一个星期内做出一百首咏花的诗。

郭老的性情、才情,向来敬佩,以《百花齐放》为总题目的101首花木诗,完成速度惊人。虽然并非多么深刻,但此种题材今人无有出其右者。赞佩在心,我更加赞赏的,是重温他于抗战期间抨击日寇、日伪汉奸,呼唤民众团结,展露自己胸襟的粲文。一篇以白话文书写的《石榴》,我记住了几段:

五月过了,太阳增强了它的威力,木都把各自的伞盖伸张了起来,不想再争奇斗艳的时候,有少数的树木却在这时开起了花来。石榴树便是这少数树木中的最可爱的一种。

石榴树有梅树的树干,杨柳的叶片,奇崛而不枯瘠,清新而不柔媚,这风度实兼备了梅柳之长,而舍去了梅柳之短。

最可爱的是它的花,那对于炎阳的直射毫不避易的深红色的花。单瓣的已够陆离,双瓣的更为华贵,那可不是夏季的心脏吗?

单那小茄形的骨朵已经就是一种奇迹了。你看,它逐渐翻红,逐渐从顶端整裂为四瓣,任你用怎样犀利的劈刀也都劈不出那样的匀称,可是谁用红玛瑙琢成了那样多的花瓶儿,而且还精巧地插上了花?

单瓣的花虽没有双瓣的豪华,但它却更有一段妙幻的演艺,红玛瑙的花瓶儿由希腊式的安普剌变为中国式的金罍,殷、周时代古味盎然的一种青铜器。博古家所命名的各种锈彩,它都是具备着的。

你以为它真是盛酒的金盅吗?它会笑你呢。秋天来了,它对于自己的戏法好像忍俊不禁地破口大笑起来,露出一口皓齿。那样透明光嫩的皓齿,你在别的地方还看见过吗?

神品,真是神品!这个刚柔相济的笔锋,才是《女神》、《虎符》作者的真实手段。

有郭老这一篇文章在上,我不敢卖弄学问的。卖乖,也没有。由网络下载一些东西充货殖,我不喜欢,想来也为郭老所不齿。

因为平头百姓关系,多少年没有公款旅游的机会;自己花钱,换一时之娱,又舍不得,故而“远途”于国内未超过十位数。怀远的石榴、砀山的梨、萧县的葡萄等等,至今不知为何滋味。

那年与同伙,去了一趟西安,至临潼方知何为“石榴城”。花期未遇,果期遇上了。石榴树是太多了呀!树身都很大,与北京的大棵苹果不相上下。成片的石榴园,沿街的石榴树,把红土上的城市,捂个严实。红红的石榴,红了城市,红了乡村,就像关中肩着欢乐,肩着笑颜。盛景啊,确实把我震撼了。

可是,震撼并没全部注满。此间饶有余兴,是遇上了一个黄姓的导游女孩,真是托福得很。她有知识,会讲故事,问过了是大学中文系毕业。身持冉冉灵气,诚如郭老所赞“清新而不柔媚”,齿上“透明光嫩”。形奔眩目嚣尘,心端却似与一枝丰盈的石榴为侣。临别,互相依依不舍。

踏石榴乡,广见石榴府,也禁不住遥想当年。一代帝王玄宗与贵妃娘娘玉环华清池泡澡,热汤中边泡边给美人剥一粒粉丸,送至美人唇,玉环倚在君王怀,莞尔一笑,轻叩玉齿,真是风月无边!

我可以这么想,可这么地给人吃,没这机会,也没这个福气。曾经亲手触摸的,只不过是年幼时,把一幅石榴窗花儿贴在了新年窗户纸儿上。

最初见石榴花红,美艳,不是在北京,不是在临潼,却是在拒马河边的山村。

现在想来特别奇怪,那个山村,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家种石榴呢?那可是大山的深处啊。一户户访,挨家看,弄明白了石榴的生长状况。春日和煦的阳光下,石榴枝发青,陆续抻长了细条条叶子(不全然像柳叶,也像夹竹桃叶),随着叶子的丰满,石榴花就渐渐膨大了,渐渐地开了。有的花筒向天,有的花筒倒悬,还有的一侧翻仰,俱艳艳地鲜,艳艳地亮。跟前有大小蜂虫,有各色蝴蝶,把花儿朵儿的一家全给吵醒了。房东大娘端着瓢儿,或赶着鸡儿,走出走进,身蹭一树俏美榴花,她也显出来早年的风韵了——嘴角兜着笑纹。

观赏榴花,观赏勤恳的人,那一番感受印在了心。

买过一株石榴,栽在了老家的北窗前,满足了看石榴的心愿。可时间不长,2010年北京少有的一场大冬寒,把小石榴树冻死了。我伤心多日。几户邻居,家有石榴树的,逢花儿时、果儿时,总禁不住跷脚看。人家送给我娃儿几颗石榴,我也珍惜

爱看石榴花,与石榴树却无缘!

再次想起潼关之行,并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弥扣心弦。回味关中导游女孩脱口秀“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全凭秦始皇”两句词儿,赶一时她半真半假,我觉得也“好玩”:那是她那一块地儿灵枢攒络,心愫潜流的点点滴滴啊。

想了再想,那个曾雄霸天下,开创了秦制基业诸多大端,而后“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迈入骊山大冢里的始皇帝,他的功罪,可不是一时一世可以评说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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