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印象

作者: 尤熹然2017年08月31日来源: 保定日报社散文随笔

海派清口,这是我对上海最早的印象。拿捏着手,抿着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在舞台中央,揶揄着大小事物和各色非上海人。一直以为海派与京韵、陕佬是一种概念,一种集合,一个很中性的词。那天,忽然看到沈从文等人对海派的评价——道德上与文化上的“恶风气”,是“名士才情”与“商业竞拍”相结合。有点不平,但沈老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这不就是我们心中的上海人吗?骨子里总有那么一股高傲,就算再平凡不过的水果摊老板也可以说串英语,转过头再和“外地人”矫情论价。他们讲究、精明、琐屑、世俗……

这样的海派印象是有历史渊源的。在古代,上海太小,叫华亭,是当时由拳县东境一个亭子。成为一个县是在唐天宝十年。一代又一代的渔民站在海边,被海风吹着,晒红双颊,土里土气地说着京城官员听不懂的方言,中规中矩上缴税,吃着粗茶淡饭。直到1842年的夏天,渔民们看到远方驶来一个不知比自己渔舟大多少倍的庞然大物。不知所措的渔夫们躲到各自家中,看那金发碧眼的人们拆拆建建。转眼间,渔村变成高楼大厦。渔民们的生计也淹没在汽船喷出的烟雾中。他们看着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人们,抛下手中的旱烟,恨恨地吐了口气,从社会最底层的黄包车夫干起,终于有些人混出天日。这好生活来之不易,自然 时时精打细算,看着那些大包小包从外地赶来看高楼大厦的人,心中仿佛看到原来的自己,但脸上还是写有容易察觉的不屑。

花旗银行来了,汇丰银行来了,上海成为全球第二大股票交易市场。上海滩边的一座座洋楼建起来。大钟每隔15分钟一响,提醒着人们时光的飞逝。穿着新式旗袍的丽人谈论着饰品的样式与各家太太的八卦;黄种人脱掉长袍马褂后穿上定制西装,他们讨论着地产的价格与企业的竞争消亡。花茶、沪剧、三拜九叩不见了,拉菲、戏剧、酒吧咖啡厅出现在人们的视野 中。好不容易从“天国朝上”的思想中缓过神来的上海人,在适应了西方的大胆开放后,看着那懵懵懂懂的外地人,少不了一阵唏嘘。

一下子说了好远。该说说沈从文先生所处的文学领域了。海派文学给人的印象是市井的,矫揉造作的,但这有何不可。从张爱玲《倾城之恋》的那句名言“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我们看到这些“矫情”作家的内心。他们生活在最新潮又最动荡的上海;他们一边喝着朗姆酒,一边听着胡琴依呀地拉响;他们在夜上海中游戏青春,又在白首时感叹不尽的苍凉。他们相信命运,一天天过着精致日子,看香炉中的香一点点烧尽。

同燕京大学的那些在演讲台上拍案而起的教授文章不同,海派文学不像刀刃划破一个时代的囚笼,不像利剑直指明天的曙光。它太文艺、太真实,反而使人们误以为它是上不了台面的轻小说;但它又是那么细腻,那样婉转,热衷于在都市生活中炫耀五光十色的美,热衷于表现商业文明的节奏和情绪。

也许是古时太小,面对各方质疑的目光,上海急于证明自己,把自己摆在鲜明的台面上;也许是西化太早,它忘记了古中国的样子,俨然成为一个把乌丝染成金发的时髦女郎……总之,这时的“海派”早已没有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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