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飞的山

作者: 路漫漫2017年10月23日来源: 南阳日报抒情散文

家乡的山,咋飞到这儿了?晚饭后老不愿看连续剧,站在阳台看夜景,黑黝黝夜色笼罩一切,忽然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家乡的山飞到这儿了?一句玩笑,我听后怔住,这哪儿是犁耙耕耧一生务农老妈的话,分明是诗人的奇思灵感,散文家的优美语言。看我疑惑,老妈指着解释:那不是葫芦山么?我顺向看去,有点啼笑皆非,什么葫芦山,就是河对岸的高楼区配着木,在夜色里形成曲折剪影,不过倒也有山的轮廓和气势。

我知道,妈又忆起了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就安慰她:还挺像咱家的葫芦山呢。那时节,妈处在年轻美丽的少女时代,不甘平庸寂寞,挥手作别了自家的炊烟,随着络绎不绝的小推车、扛锹担筐的男女壮弱组成的建设大军,挺进到了葫芦山下。宁静的山脚河畔,霎时就闹嚣起来,开始一场声势浩大的治理江河洪水、兴修水利的人民战争。羸弱的妈与姐妹们一样,一头垂腰青丝剪成齐耳短发,穿着土织粗布衣衫,隐身在高低胖瘦强弱参差的兴修水库队伍里,与乡村里朴实苦干的人们一道,俨然成了当代大禹。那时节的人们,单纯而充满激情,干部率先,棉裤一脱,棉袄腰间一束,带头跳进冰冷刺骨的河里捞石头,接成人梯向上传。前面有示范,群众竞相干,争揽最苦最重最累的活计,脸上才光荣。铁姑娘队与小伙子突击排比高下,你争我抢,热火朝天,掀起劳动竞赛。拉车的俩人合作,挑土的健步如飞,向坝顶一次次冲锋。从水汽迷漫的清晨,到繁星漫天的夜深,工地上经常人声鼎沸,库底的土方被吃掉了一层又一层,土坝却在一天天长高。经过三年的拼搏奋斗,一座能够防洪、灌溉兼水产养殖的中型水库建成了,十数万亩地成了旱涝保收的良田。

你看,那是永 青山呵,妈说。

啊?永 青山也飞来了,我唯有瞠目结舌。我有些理解,唯有倾心的投入,才会这么怀念珍惜

永 青山同样留下了妈的青葱岁月。家乡是浅山丘陵地区,到处沟壑纵横,行路难自古亦然。但是到了有精神的时代,天堑被人们用信仰和坚韧打破了克服了畅通了。永 青山离家门口不远,漫山遍野的大青石就成了最好的建筑材料。一声号召,妈和乡亲们又奔赴新的战场,把比岩更坚比石更硬的意志和精神撒向了永 青山,去攻山克石,铺路建桥。戴着厚实的棉布手套,握着钢钎撬石头,还要随时用火药炸。没有碎石机,妈和乡亲们就用最原始的工具铁锤,用满身的力气和石头较量,火星迸射着激情,砰砰是赞扬劳动者的歌声。虎口震烈了,流血了,棉布一缠继续干。茧子磨掉了,再长出新一层。眼睛被石屑磨得通红失去清澈,秀发被灰尘沾染变得苍茫,绯红的脸庞被山风吹拂粗糙,纤长的手指骨节长期超负荷劳作逐渐畸形,却依然咬牙坚持,不弱激情豪迈。奇崛坚硬的大石在他们的手下,变成了玲珑有用的石子,化成一寸寸坚实的道路向前延展,成为一座座石拱桥让天堑变通途。后来,挖石留下的坑凹,扒出从石缝中积攒的土,平整一番,就是层层梯田,他们又种上茶,使千年沉寂的山,成了播翠流香的茶园。永 青山从此名副其实。

妈沉浸在想象的美好中。看妈那么想念家乡的山,我就试探着问:我有好多画家朋友,我请一位著名画家,为你画一幅山,最好看的山水画,裱了挂在家里,你天天守着看?妈摇了摇头:不用,画家画不出我心里想的山。

我一时心潮澎湃却无语可述。画家怎能描绘妈心中山的佳韵和姿态?不过,倒不用烦劳画家,山会飞来,飞在妈的眼前,追寻陪伴着她。若有辛勤付出,自是从此牵挂。俺家的山,最好的山,都在妈心头呢。

是的,有了挂牵,山水会飞。有了思念,任是天涯海角星际迢遥,万物在心相伴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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