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观残荷

俗语说；霜降变了天，霜降前虽然山上的树叶还没有落尽，但寒意却越来越彻骨了。早晨起来站在阳台里望着窗外，没有一丝云彩的蓝天高阔，秋风不时的吹舞起残枝败叶，不知怎么地就忽然想起夏日里经常溜达的荷塘来了，也不知道在适值深秋的时节，那萧瑟中的荷塘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所以心中有了想去看看荷塘的想法，于是，我们相约前往山中的荷塘，看看深秋里的残荷。

家乡山里所有的荷塘面积都不大，若比起长春北湖的荷塘来，它确实小得有些可怜，更谈不上有什么名气了。这些小小的荷塘只是占了山脚下的一角，但在三面环山、秋红浸染的环抱中，春夏秋冬四季时节却在这里也是别有洞天的。而今深秋艳阳又逢天高云淡，一泓池水越发地显得幽深碧蓝，满池菡萏早已是绿损红消，一种衰败的景象，然而荷塘周边的五花山倒影在水面上，为荷塘添了无尽的光彩。

想起7月21日，我们第一次相约来到沙河水库旁的荷塘，荷塘里盛开着凌波仙子，在这小小的荷塘里，我们用光影留下了荷塘的美好的记忆。我还专门写了篇作文《彩云之间看芙蓉》，文中写道“荷花的魅力不需要有多张扬，但能使人一眼就沦陷。她可能貌不惊人，但她有一种内在的气质：幽雅的谈吐超凡脱俗，清丽的仪态无需修饰，那是静的凝重，动的优雅；那是坐的端庄，行的洒脱，那是天然的质朴与含蓄混合在一起，像水一样的柔软，像风一样的迷人，像花一样的绚丽……”

时至深秋了（10月15日和17日）我们再次来到荷塘，却是一片残败，繁华消失殆尽，荷塘“花凋香渺谢红妆”，独留残叶对秋光。在夏日的荷塘流连时，我们曾说：待秋来树叶黄时，也许再会来与残荷相会，此刻心里充满凄凉况味。可是，我们再次来到荷塘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曾经碧绿开满花的荷塘，而今是一池残荷，满池萍碎，一派枯黄。在阳光中，那些莲梗有的高擎着黑褐色的叶子，有的被风雨摧残折断倒立在水中。叶子有的残破，有的卷着黑色一团！莲蓬头带着黑色的籽也倒伏泥淖中，看到如此情景，我们却忘记了凄凉！

夏天山里的荷塘，碧绿一池的艳红，深秋再来时，几场秋雨过后，只“只留残荷听雨声”，完全是一副惨落的表情。那荷叶凋零的七零八落了，以枯萎的姿势倒在荷塘里。那莲蓬也不那么饱满了，怕冷似的，小小的骨朵。衰残荷叶上晶莹的露珠，让人回忆夏日它们胜美的季节，荷塘周围是那样热热闹闹，游人，摄者很多。今天却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流连！满池的枯梗残叶，它不能再以红花绿叶使人清心陶醉！而我却分明看到蕴藏在慢池残荷中孤傲自信的凄美，如我六十多年的人生，像残败的荷花，已经举不起那沉重的莲蓬了，更经不起风雨的折腾了。

周边群山的秋红渐渐消去，那一塘曾经的雍容华贵和艳丽的喧闹也淡化成一片残枝败叶，此刻，再也见不到那绿那粉红那娇嫩欲滴的不羁，袒露暗香的浮动。山里的荷塘收敛了绰约风姿，那轻盈、炫目、灵动、颤抖……所有的绚丽被岁月的使者——季节掩埋在那一泓绿波之下，留下残荷在秋风中独舞，负载着无语的前世和今生。我断言，凌波仙子摘去美丽的温柔，留下黯然的伤感气息实属无奈，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轮回。将一度霓裳诗化成迷蒙，把妩媚芳魂揉进你的梦。

残荷以这种姿态呈现在人们面前，是想诠释一些什么呢？我们走在荷塘边缘的栈道上，梳理着已经被秋风扰乱了的思绪，凝视着时光甬道的曾经。我们在夏日彼此邂逅，你用酡红的笑颜摇曳着我的迷恋，依然迷蒙而魅惑。而今，遥望你驼屈躯干，枯焦卷缩的叶片，似乎整个荷塘都在叹惜光华的瞬即，生与死的对照，记忆与泯灭的思念，一切都显得如此珍贵。此时此刻，真的想有一曲埙声吹响，伴我为你送行。

也许自己不曾有过什么辉煌，也就没有留意这些年来失去了什么一样，总是没有成就地收获在自己快乐的梦中，所以也很难体会得到那残荷秋风中蕴涵的什么。我看残荷，喜欢它那种独有的，如同狂草一般苍劲简练的韵味，但更多的还是看到一种磊落，一种残荷的磊落，一种以磊落旷达的胸襟向世人们展示自己最后的终结。这是一种勇气，更是一种虽破落志尤在，卓然屹立中的刚毅。那伏折在冷水秋风中败枝衰叶上无不记载着生命辉煌的记忆，湖岸山下无不留有昨日的余香，那如戟似剑的枯枝朽干，在我眼里心中就仿佛是铁笔在天空中搂刻出的生命符号，渗透出刚劲有力又不失柔情的亲切，昭示出花开是诗，落叶也缤纷的真谛。

也许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切，也就没有在意还需要获得点什么，总是很满足地活在自己快乐的梦中，满足在过程美丽的享受中。当环境一变，有识之士提醒，才暴露了我的浅薄。从先人留下的思想中感悟人生的睿智，从一梦蝴蝶的大梦中感受那个大自在的逍遥。其实生命本身就是个遗憾并美丽着的一个过程，快乐地生活就是生命的享受，如果说真有什么物质不灭的话，那生命的最终留下的应该就是快乐。

冷风裹胁着落叶还在不时地飘着，自己想看的深秋荷塘在这时更加显得幽深凄楚，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深秋来到这里——山里的荷塘？是寻什么？还是要寄托什么？那留得残听雨声的清脆或沉闷没有寻到，但在寒烟冷雾里我那道伫立在秋风中自己的身影却逐渐走来，他越来越清晰地溶进了我自己的身躯里。

残荷，残亦风流。以其残缺的枝叶守望即将到来的严冬，守望来年的春天，守望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涵养。恰恰是这种貌似萧条的死亡中将生命的又一程蕴育在莲子与藕之中，冬眠在冰冷的泥塘之中，此刻新一轮的生命之芽正在悄然勃发。大自然的优美，在于生命的轮回；人生的悲壮，在于生命只有一次。

残荷，残亦悲壮。以其残缺的躯体展示顽强，陪衬铺垫着娇美，陪衬是一种功不可没的美德。荷花用这等的反差，将大自然的神话镌刻于世，晾晒在天地间。残荷，喻示着枯萎并不意味着死亡，逝去艳丽的地方必将滋生出绮艳，这里没有佻达只有厚重，没有浮躁张扬只有沉稳内敛。

假如我要是初冬来到山里的荷塘，我会亲手在冰面上采撷一朵凝固了时间的冰荷，她包容了夏风所有的气息，在紫色的空间里，去读取花蕊中间的故事。年复一年，在不断扩展的思念中给自己一次苏醒的机会，冬雪来时，近距离的去触摸花的灵魂，而后，一同老去。

花陨香消，剩下冗长而空旷的昨天无法对话，生命就是这样，有时会暗无光泽却又充满神秘的色彩。或许是季节的逆转吧，驱离了自然之中最真的本色，以残骸的方式寂静地堆积在心头。在动态与静态之间，失落的记忆早已枯竭，找寻不到了生命的归属，或以标本的形式化为一枚真情的见证。

面对深秋的荷塘，我突然想起，应该留下几张照片，记录下这荷塘的秋景，照片固然能留住这一瞬间的？情景，却留不住生命流动的质感，留不住跳动生命的兴衰。照片固然能把这一刻的风景定格下来，却定格不住积蓄生命成熟的欣喜，定格不住孕育萌发生命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