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如意“希努萨日”

春节，土语叫“希努萨日”，意为“新的月份”。春节是土族最重要的节日，庄重而喜庆。随着春节的临近，人们置新衣、购年货、杀猪宰羊，毫不吝啬地花钱，仿佛辛苦了一年只为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地过个春节。

年三十这一天，互助县五十镇班颜村的妲兰索一家一大早起来进行屋里院外最后一次大扫除。妲兰索还在县城一中读高二，阿吾旦主去年夏天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找到正式工作，在西宁开发区的一个铝厂打工。过年只有五天的假，昨天下午才到的家。妲兰索帮着阿吾旦主贴钱马，贴春联，屋里屋外布置一新。阿妈达兰则在厨房里忙着煮肉，捏饺子，擀长面。按着族里的习俗，三十中午要蒸一笼“恰布萨尔烧麦”，这包子是土族人家必吃的，妲兰索和阿吾还要分送到党家的长辈手里。

太阳快落山时，妲兰索跟着阿吾，拿上所有过年食物的份子，带上阿妈拌的“斯佐尔”油面，出发到祖坟祭祖，让冥冥之中的祖先和在世的人们一起过大年。厨房里忙活得差不多了，阿妈达兰出了门要去村西头的一个党家家里。恰布萨尔这一天，所有外借钱物一律要收回，妲兰索家的煤气喷灯让这个党家借去燎猪蹄了，阿妈去拿回来。

煤气喷灯刚拿回来，妲兰索和旦主也回来了。妲兰索陪着阿妈进到厨房，为“灶爷妮妮”的神位重新抹上了黄泥。阿妈庄重地在黄泥抹的神位上点上了白三角点，供板上燃起了神灯，“博尔索克”馍馍献了上去。紧接着，阿妈在房梁上洒上面粉，灶中煨桑，用吉祥的白色和清香的桑烟，迎接“灶爷妮妮”归位。

阿爹仁欠这时候正在佛堂，他在佛龛前点佛灯、献净水、烧高香、供食品。在虔诚的祷告声中顶礼，庄重地磕了三个头。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夜幕也已降临，心急的庄里人已经零星地放起了鞭炮。北房暖洋洋的雕花楼里，阿妈老早就煨得热烘烘的烧炕上，全家老小都围在了摆满糖果点心、年馍年食的炕桌周围，喝起了香喷喷的奶茶。旦主和妲兰索为阿爹仁欠和阿爸恭恭敬敬地敬上了三杯青稞酒（“阿爹”为土语，意为“爷爷”。）。阿爹仁欠花白的胡须也沾上了醇香的酒液，一家人其乐融融。等敬过酒，阿妈端上了热腾腾的手抓肉，上面插着一柄系着白色羊毛的短刀。阿爹和阿爸按照祖先的方式大块吃着肉，尽情喝着酒。妲兰索这时候便退了出来，帮着阿妈在厨房下饺子。没过多会儿饺子端上炕桌，阿爹仁欠先尝了一个，大家才跟着吃起了饺子。到这会儿，电视上的春晚也正式开始了。

妲兰索从懂事起，每年除夕夜都要和阿妈一起做的一件事，就是打“搜荡”，这是独属于土族的一种年夜习俗。阿妈在盆子里倒入了半盆开水，往水里加入醋、柏香和五色粮食，以及从寺院请来的“杜夸”等圣物，接着，妲兰索用煤夹将预先烧红的石灰石放入水中，盆里的水便冒出了酸香的热气。家里人依次用“搜荡”水洗一洗头脸后，妲兰索便陪着阿妈用“搜荡”的蒸汽熏遍每个房屋圈棚。洗熏完毕，阿妈就将“搜荡”水倒在大门外水沟中，然后紧闭大门。打“搜荡”意为熏走邪气，洗掉疾病，使来年全家平安、健康。这一夜，全家人都围着炕桌，看着电视，聊着新一年的打算，静静地守候着，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崭新的一天来到了。

阿爹仁欠匆忙洗漱后，在院中的桑台上煨上了大桑，在佛堂里点上了佛灯，献上了净水，烧起了高香。与此同时，阿妈在灶神前、大门顶点上了酥油灯，用洗得干干净净的蒸笼蒸上十三个迎接神佛的馒头，烧上香甜的奶茶，用尊贵的“希弥尔”和钱币开门迎神。旦主在院中点上了圣火，阿爹将大门反复开三次，寓意神佛的降临能给全家带来吉祥、平安和幸福。迎入神佛后，阿爹把热气腾腾的馒头、奶茶（不放盐）供于佛前并向四面八方祭洒，旦主开始燃放鞭炮。这时候，全家人在阿爹的带领下恭敬虔诚地向四方磕头、祈祷。此时，家中灯火通明，鞭炮震响，空中弥漫着桑烟的香味，好像神佛也在这香烟缭绕的庄重时刻莅临家中，接受人们的顶礼。

迎神仪式结束了，该是向长辈“希努拉”（拜年）的时辰。此时，炕桌上摆着丰盛的年食，阿爹仁欠坐在上位。阿爸领着阿妈和妲兰索、旦主，恭恭敬敬地端上奶茶，然后依次磕头拜年。

神山顶的祭天仪式是土族男子除夕夜最重要的事。谁都希望自己是第一个到达神山祭天的人。半夜一点多，原本寂寞的神山顶桑堆越来越大，桑烟直冲云天。男人们把各自家中的年食、美酒祭入桑堆，磕头顶礼，抛放禄马，让桑烟把每个人每个家庭的虔诚祈祷和美好愿望带给神圣的“腾格里”，也盼望“腾格里”能带来吉祥和安康。

这一夜的土族人是忙碌而喜悦的。神山上刚下来，又马不停蹄到村庙和党家的佛堂给神佛拜年。往年这些祭祀拜佛的事情都是阿爸去，今年旦主接手了。到党家佛堂拜过佛后，旦主跟着邻居的阿吾到西山去祭敖包。旦主他们赶到的时候，敖包前已经燃起了桑烟，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敖包。旦主从小跟着阿爸来祭敖包，他熟练地把经幡、拴有白羊毛的树技插在敖包上，捡起地上的石块放到敖包上，给敖包献哈达、煨桑、磕头，然后按顺时针方向围绕敖包转圈，边转边把粮食和美酒祭洒于敖包上。

等忙完这些，时间已到四点。旦主便和妲兰索拿着哈达、青稞酒和年馍，开始给党家十三家的长辈拜年。路遇同样去拜年的人，大家互道“希努赛尼”（新年好）祝福。

拜完十三家党家的年，怀揣党家长辈们给的“希努斯耶尔”（压岁钱）回家时，初一的太阳升起来了。一进家门，妲兰索见到阿妈已经给家里的红鬃马和领头羊的鬃、尾、颈毛上都拴上了吉祥的红绸，正在给它们喂年馍。妲兰索最爱的红鬃马正愉快地吃着白馍，喷着响鼻。

吃过了新年的第一顿早饭，妲兰索便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腊月里阿妈到镇上给她新做的土族服装，阿妈自己也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花袖衫。母女俩赶到村里新修的广场时，广场上早已人潮涌动，美丽的花袖衫像是一道道彩虹降落在广场上，艳丽无双。人们纷纷互道“希努赛尼”，大家转轮子秋，荡秋千，而阿吾旦主早就和十几个同龄的小伙子在广场的篮球场上打起了篮球。

妲兰索看到篮球场南面的空地上，阿妈她们的安召舞已经跳起来了，七彩的花袖衫飞舞着，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