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茶山行

作者: 彼岸蒹葭2017年11月18日来源: 四川经济日报散文随笔

制茶人余正兵骨子里是一个浪漫的人。当他娓娓讲述春日的峨眉茶山胜景时,一幅画卷已经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漫山遍野的李花开了,纷纷扬扬的细碎花瓣如白纷飞,落在草地上、茶上、溪流里,如一场温暖的梦境。“清晨推开房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山都是白茫茫的,你会疑心自己回到了冬天,一夜之间,峨眉茶山被‘大雪’覆盖。”余正兵笑眯眯地说道,语气平静且喜悦

而此刻,在地处成都平原西南的峨眉山市普兴乡黑苞山,清明节的阳光遍洒茶山,李花已经落尽,稠密的翠叶间结出了许多小粒的珍珠。枇杷长势良好,透过保果纸包裹的缝隙,看得见一串串毛茸茸的绿色果实。余正兵说,去年的枇杷几乎颗粒无收,正逢挂果时来了一场春雪,果子被打得七零八落,可今年结得又多又大,估计要丰收。“黑苞山的枇杷、桃子、脆红李都很好吃,特别甜,有阳光的香气,而且果肉细嫩、入口化渣。”

不仅果子甜,黑苞山的茶叶与别处相比,清香温和、回甘快速。这次到黑苞山,我们喝的第一杯茶是千年白芽。作为榜上有名茶业公司的厂长,对于如何冲泡这款茶,余正兵显然十分熟稔。他坐在茶桌 前,一边烧水一边说,白芽极娇嫩,最好用烧开后晾至85度的纯净水冲泡,方尽显茶中真味。玻璃杯中,肥圆的一芽一叶如兰花般在杯中舒展,白色嫩叶中一丝青绿叶脉贯穿。我举杯品饮,感觉茶汤入口润滑细腻,鲜爽中有柔和明净的清甜,清香之气沁人心脾,只觉齿颊留香。

“峨山多药草,茶尤好,异于天下。”这是唐代学者李善在其所著的《昭明文选注》中所写的。举目四望,清幽的山岭连绵起伏,茶园果林相互交错,鸟鸣啁啾,安静淳朴,恍如世外桃源。在这样独具气韵的环境中生长的茶,必定灵气十足、茶香悠远。我终于顿悟为何天下名茶出峨眉。余正兵介绍道,黑苞山的茶园属于典型的“阳崖阴林”,地势向阳、光照充分,茶树分散于果树等多种林木之间,这里的森林覆盖率达73.1%以上。我点了点头,难怪峨眉紫笋红茶喝起来总是带有花香、果香、蜜香,果然是“阳崖阴林”出好茶,看来茶圣陆羽在《茶经》里的记载真实不虚。

听说晚餐有茶芽煎蛋、茶叶回锅肉,我很好奇,忍不住往厨房里跑,想看看厨师如何烹制。“茶芽不用洗,洗过就缺少清香味了,并且下锅会溅油。”做饭的大姐说着,麻利地拿出三枚土鸡蛋,磕破蛋壳,打在装茶芽的碗里,入盐,顺时针搅拌均匀,再倒入滚热的油锅。“嗤啦”一声,锅里已经凝成一张蛋饼,金黄里镶嵌着翠绿,煞是好看,勾人食欲。有意思的是,茶芽煎蛋吃起来全无丝毫苦涩,满口清香。

峨眉山老腊肉与茶叶做成的回锅肉,更是让人大开眼界,肥瘦参半的腊肉煮熟切成薄片,放入油锅中炒至灯盏窝状,然后放入鲜茶叶,做出的回锅肉既有茶的清香,又不失肉的丰腴,堪称绝配。“下次做一道茶香鲫鱼,你们尝尝。”厨师大姐说,新鲜茶叶营养丰富,当食材可以烹制多种美食。

来到茶山,自然要体验采茶。当我们跟在茶农后面,腰挎竹篓,开始俯身于茶树时,我才真切地感受到,采茶这活远非一般人想象的富有诗意。我戴着眼镜,寻寻觅觅,半天才摘一捧。老茶人周春文告诉我,像这样的芽头,要四五斤茶青才能制作一斤干茶,大约包含四万多颗芽头。

在茶山上,我有幸见识了产自峨眉的三种茶:绿茶、紫笋、白芽。紫笋名副其实,嫩叶微紫泛光、背卷、状似笋壳。早在唐代时,紫笋便被陆羽推崇为“茶之上上品”、“天下第一茶”,穿越千年,紫笋依然蓬勃生长于山清水秀的峨眉茶山,并且摇身一变,成为富含花青素的紫笋红茶,让人不得不感念中华茶文化的生生不息。值得一提的还有白芽,嫩芽呈象牙白,带些浅浅的嫩绿,叶芽纤秀高雅,在阳光下闪烁着如玉的光泽,分明是一位绝尘的仙子。据周春文老人讲,白芽品种极为珍贵,原料极其稀有,产量很小,可谓上苍所赐,独具慧力。借佛家的话说,有缘人才能品尝到这千古奇茶。

采茶其实是枯燥的活儿,在茶山,我发现好多采茶人都带着一个“随身听”,播放着音乐,不时跟着哼唱一段。而在周春文老人家里的茶园里,一批连续十多年都来帮忙的采茶人是来自甘孜州的彝族妇女。热情的彝族人能歌善舞,她们早已习惯于一边唱歌一边采茶。这边唱来那边和,虽然她们的语言我完全不懂,但能听得出歌声里的欢乐。有人说,茶叶有三次生命,那么,作为一枚茶叶,生长于云雾缭绕的深山里的茶树上,吸纳天地雨露阳光之精华,并且,在这样的歌声里完成第一次生命的转折,应该是一件幸事吧。在它们离开茶树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它们发出低低的呐喊和欢呼声。

从茶园回来,我们看到沿途山坡上有大片的枇杷树,枝头被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余厂长说,峨眉山市普兴乡的枇杷面积有2000多亩,都是大五星枇杷。“五月下旬枇杷成熟,到时候你们来吃枇杷吧!”余厂长热情邀请。我于是开始盼望,期待下一次的茶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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