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茶饭和偷年灯

元宵节，又叫上元节，是正月里最重要的一个节日。为了庆祝，民间会举行很多娱乐活动，比如赏花灯、吃元宵、猜灯谜、划旱船、扭秧歌等。在河北省内丘县的西部山区，至今还保留着吃茶饭和偷年灯两个奇怪的民俗。

茶饭，不是茶，也不是干饭，而是一种汤。春节前后，人们吃腻了饺子，大锅菜，早就盼着能在十五早上喝一碗清淡的茶饭。捅开火炉子，坐锅添水。然后，把炒面在小瓢内用水搅匀，等到没有生面疙瘩，再倒进开水锅内。同时放入黄豆、红薯粉头、海带丝，加少许盐即可。所谓的炒面，就是把一勺白面放在小锅内干炒，炒到焦黄色，自有一股清香。做茶饭的过程并不繁琐，可谓一学就会。可是吃茶饭就很有讲究了，不能用筷子，必须端着碗，嘴巴吸溜着，慢慢品。有些女孩子不管这些老规矩，拿双筷子就用，一定会被奶奶伸手抢走：“不要用筷子，你想长白头发啊，还是想让家里的地荒了啊？”女孩子听了这严重的警告，吓得吐一吐舌头，乖乖地把筷子放回原处。

傍晚时分，上灯了，小孩子们聚在一起，商量着去谁家偷年灯。凡是做年灯的人家，都是当年娶了新媳妇的。十五前一天，婆婆会在村里唯一的碾盘上碾好新的黍米，用小细箩细细筛过。然后净手和面，蒸年灯上锅。年灯，又叫黏灯，十二连灯，形状多为十二生肖，每一盏灯分别代表着每个月，也可预知每月的雨水。蒸熟的年灯内要插上灯芯，倒满灯油。灯芯是用谷茎缠着棉花做的，灯盏里加的油为菜籽油或麻籽油。年灯通常供奉在天地、仓官、土地、喜神等各个神位前，没了油就再续上。孩子们在茫茫夜色中向着心目中的年灯进发，见那些新妇之家的年灯在黑暗中闪烁着，煞是好看。大家观察环境，见四周无人，就一窝蜂地跑过去，谁先抢到是谁的。院子一般不敢进，只敢向大门口的土地，门外的喜神，猪圈旁供奉在猪神前的年灯下手。他们不知道，那些新妇们正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发笑，看到自己的年灯这么受欢迎，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孩子们偷年灯，主要是为了在第二天吃。正月十六，当地有烤柏树枝除杂病的习俗。孩子们会把偷来的年灯放进柏枝火中烤着吃，一嘴乌黑，却满脸幸福。当然，谁也不敢吃灯边，据说吃灯边的人会在嘴边长黑痦子的。要是长了黑痦子，会多难看啊。

正月十五，天气还不是很暖和，如果再落一层茫茫的白雪，更透出几分料峭的春寒。但是，因为吃茶饭和偷年灯这些民间的仪式，让人觉得日子有滋有味，充盈饱满。人的来处无非是草木深处的一座座村庄，有敬畏才能唤醒一个人的初心。元宵节后，仿佛听到一声呼哨，就走向了含情脉脉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