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夜，煮一壶茶等你

岁月如歌，季节轮回，又到了雪花纷飞的大寒时节。隆冬，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你一定会说：踏雪寻梅。我笑了，你这个花痴，一年四季追着花走，比养蜂人还勤快。闻说大坪山的腊梅开了，哪天约一约，去深山里寻梅？

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此刻，梅花正在我的茶室内绽放。一枝腊梅斜插在瓷瓶里，安静地吐露着阵阵冷香。桌上，一壶茶刚煮好。梅香正浓，茶正热，与花香茶香一起盈盈开放的，还有古曲《梅花三弄》。听《梅花三弄》很多遍以后，我发现，还是古琴演奏的最清心，有冷冽之香，也更有古意，含蓄蕴藉，一串串泛音里梅香缕缕，忧而不伤，仿佛一树树腊梅开在月色里，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相较之下，古筝弹奏的《梅花三弄》有些热闹，富有动感，更活泼生动，泛音曲调犹如对梅花的特写，或含苞待放，或迎风吐蕊，应该是闹春的红梅，一朵朵笑靥在阳光里分外明媚。

冬至过后，开始数九。古人雅趣度日，有填“九九消寒图”的习俗。明代刘侗《帝京景物略》中曾提到：“日冬至，画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则春深矣”。意思是说，画梅花一枝，共八十一瓣，自冬至日起，每天染红一瓣，全染完后就过了整整八十一日，不知不觉已是冬尽春来、莺飞草长之时。这真是一种有趣的冬天日历。仔细想想，那每日一瓣的期许里，有多少时光深处的诗意啊。

冬夜漫长，在我看来，最能消磨时光且最有意思的莫过于瀹茶了，尤其是老茶。我始终相信，经过岁月沉淀发酵的老茶是有底气、有灵气的，茶汤醇厚，韵味悠长，耐人回味。冬至那日，我撬开一饼2007年的熟普。开汤后，汤色红浓，像葡萄酒，令人惊艳。喝起来，浓酽、浓郁、温和、温顺。这种沉静感觉，缓缓地由喉入心，心底有百转千折的过往被唤醒。有时，我会想，“香陈九畹芳兰气，品尽千年普洱情”这句诗，说的是普洱，还是人心呢？人心，是啥呢？漫漫岁月流逝后，我的心底，那些坚硬的疼与暗逐渐淡去，而那些温柔的爱与光，一直都在。我想象着，若你来了，手握这一杯流动的温暖，笑容一定会浮现。不过，“你来，或者不来∕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壶里的老茶在对我说，随缘自在，再多浮华终成云烟，若能将握在手里的日子过得清简，再清简，这样，清简里，春也好，冬也罢，花开花谢，都是相逢一笑的事。笑一笑，沧海桑田。笑一笑，安之若素。

今冬，我发现老普洱还有多种吃法，譬如加入菊花、枸杞一起冲泡，茶汤更顺口，性情更温和，温暖清甜，别有一番清爽芬芳。我还尝试过加入玫瑰花，熟茶特有的陈香缠绕着花草的芬芳，让茶汤瞬间浪漫起来，仿佛收到了春天的问候。近段时间，我迷上了柑普。老茶里加入老陈皮，可清咽润嗓，茶汤里略略带些苦味，若有若无，像一束来自秋日山野的阳光，我很喜欢。说来说去，老茶归一，万事万物都一样，若是喝到“坐看云起时”，喝的已经不是茶，而是岁月的香味了。

喜欢的还有老白茶。关于白茶，福建民间一直有“一年茶，三年药，七年宝”的说法。很多人不敢在夜间喝茶，怕引起失眠，但老白茶经过岁月洗礼，茶中的微生物已完全转化，甚至可以直接用来煮水。点一盏酒精灯，精巧的玻璃壶里，老白茶“咕嘟咕嘟”地沸开着，热气升腾，茶香氤氲了一整个冬夜。煮出来的老白茶，汤色呈明亮的深琥珀色，味道更醇和，有淡淡的药香，相当怡人。喝了以后，感觉后背暖暖的，浑身发热，一点都不觉得冷。夜里也睡得极安稳香甜，连梦也没有。

有茶的日子，是有香味的。时间在茶香里静静流淌，内心弥漫着淡淡的喜悦。一盏茶，不仅芬芳了岁月，还能让精神始终保持明亮。在冬夜，宋人杜耒的那句诗恰到好处：“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今夜，我煮上一壶老茶，等你如约共品。朋友是老的好，茶叶也是老的香。梅香缕缕，茶香悠悠，往日的思绪、人间的缘分，深深浅浅、纷纷扰扰，都在茶水里浸润、舒展开来，如一片片春天的绿叶。